倒是谢澹有些好奇,偷偷的回头看了几回,没见着陶氏的身影,也不放在心上。
待得进了棠梨院的时候已经是入暮了,罗氏今儿带着谢玥和谢泽出门,此时棠梨院里便静悄悄的。谢澹难得来内院一趟,一进院门就往西跨院里冲,想去姐姐的博古架上找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
谁知道姐弟俩刚进了西跨院,就见木叶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姑娘,老爷找了你好几回,叫你回来就到正屋去。”
“去正屋?”谢璇有点诧异,瞧着木叶脸色怪怪的,便道:“怎么这副神情?”
“那个……老爷像是喝了酒。”木叶绞着衣襟,低声道:“姑娘你去了就知道了。”
谢缜喝酒了?谢璇一瞧木叶那神情,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不会像上次那样,烂醉如泥的出现在棠梨院里,尽显颓态吧?额……
跟谢珺对视了一眼,谢珺那里显然也想起了上次的事情,脸色霎时现出不豫,拉着谢璇的手便往正屋里去。到底是不想破坏了谢澹心目中的父亲形象,叫小孩子有样学样,便叫丫鬟先看着谢澹,不许他跟来。
正屋的门紧闭着,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平常应在屋内伺候的人全都被赶来了出来,见谢珺要进门去,都有些像阻拦的意思。谢珺却顾不得什么的,目光环视一圈,轻松逼退众人,继而带着谢璇推门而入。
没有预想中扑鼻的酒气,两个人往内稍稍走了两步,就见谢缜独自站在案前,负手沉思。
他站得虽不算挺拔,却也不像上次那样垮成一滩烂泥,可见也非沉醉。
谢珺算是破门闯入,一时间有些尴尬,进退两难。
谢缜倒像是没注意到这些似的,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目光虽不算清明,却也不至于浑浊。三十余岁的男子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膝下三女两子,虽说行事依旧不甚稳妥,岁月的打磨下却也渐渐添了沉稳气度。
他瞧着姐妹二人,双手微拢,“回来了?”
“父亲找我么?”谢璇抬头,稍稍舒了口气。
“嗯,坐。”谢缜指了指堂下的两张花梨木方椅,慢慢踱步过来,问道:“今儿去你舅舅家,怎么样?”
姐妹俩对视一眼,谢珺便抬起头来,经了大半天的缓冲,她的情绪倒是渐渐平稳,“舅舅家当然很好,只是——”她抬起头瞧了谢缜一眼,旋即守规矩的低下头去,声音却不自觉的拔高了一点,“我们见到她了。”
在陶从时家还能见到谁呢?
谢缜猜得言下之意,身子不由一僵,“她也去了?”
“嗯。”
“她……没说什么?”谢缜的脚步停留在屏风旁边,毕竟薄醉之中情绪外露,目中稍有忐忑。
“没说什么。”谢珺摇头,“我不想看到她,就避开了。”
旁边谢璇静静的听着,未料谢珺能转变得这样快,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心。这一碰触,才发现谢珺的手其实微微有些发抖,像是强自压抑情绪——这是谢珺常做的事情,除非面对陶氏,否则任何时候都能很妥当的控制情绪,即便心里再多的情绪,表现出来的也多是平静。
于她而言,在谢缜跟前提及陶氏,其实还是件艰难的事情吧?
谢璇捏了捏她的掌心,抬头朝谢缜道:“不过玉虚散人也只坐了会儿就走了,父亲找我们有事么?”
“她没提旁的事情么?”谢缜却还是追着不放,竭力想从女儿口中听到更多关于陶氏的事情。
谢璇便歪着头想了想,“她想跟澹儿说话,我和姐姐都不许,带着澹儿躲开了。她像是……有些伤心吧。”说得风轻云淡。
谢缜却是猛然一震,声音里带着斥责,“怎么能那样待她!”
旁边谢珺便抬起头来,目光四平八稳的,“为什么不能?这些年她从不曾管过璇璇和澹儿,现在又何必再来插手?”
“那不是她的错。”谢缜目光一黯。
谢璇站起身来,头一次对着谢缜现出咄咄逼人之态,“不怪她么?那应该怪谁?当年我才五岁,璇璇和澹儿还都在襁褓里,别人都有母亲照顾的时候,他们俩只能跟着奶娘。谢玥那里有夫人的照顾,璇璇和澹儿呢?这些年我们姐弟三个在这府中处境如何,璇璇和澹儿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你真的关心过么?不怪她,应该怪谁?”
“珺儿!”谢缜想要喝止,却分明透着心虚。
谢珺今日原本就被陶氏刺激过,此时即便外表平静,内心那些翻涌的情绪却还是按压不住的。
想到这些年的委屈,她的眼中没有泪,只有声音愈来愈冷硬,“璇璇两次落水,最后都是怎么收场的?不过小惩大诫而已!谢玥有夫人护着,这些年有多骄横你知道么?她为什么骄横,还不是因为咱们没有母亲,而她有母亲的照顾!那个女人根本没考虑过我们的处境,为什么不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