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任吸了鼻子快速擦泪,“是。”这就是俞任,哭也要撑着骄傲的内里。她鼻尖眼圈都哭红,摘下脖子上戴着的绿色水晶翡翠,上面的龙形雕刻和“俞任”二字已被俞任磨得圆润,“这个还给你。”俞任将翡翠放进卯生的手心。
“白卯生,分手不用拉上家长,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和我说。”泪水溢出后俞任又使劲擦,擦了好几下都止不了。卯生忽然抱住她也哭,“俞任,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想这样,我也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卯生抱得紧,俞任推不开,只倔强地将脸转过去,“你妈妈说你现在状态不好,我也很担心很挂记你,一直想来找你。”卯生舍不得了,她讨厌长大,她以为可以和俞任在颠簸的公交车上说说笑笑一辈子,也以为自己可以在八中校外耐心等到俞任毕业。时间跑得快,比时间更快的是卯生摸不到抓不着的人间。
“我师傅说,人要有始有终。我不想就这么和你不了了之。”卯生带着哭腔。
俞任使劲想了想,不想不了了之就是要了之。卯生是想过“了”的。
“你喜欢别人了?”俞任曾以为卯生是她一个人的,卯生的偏爱和小心思都为了自己打造,如同她退还的那块翡翠。
“嗯。”实诚孩子卯生的下巴点了下就被俞任推开。
“印秀?”俞任作为女生的敏锐远超卯生,她见卯生点头又急于解释的样子摆了摆手,“别说了,卯生。”
俞任不想听,她转身前对卯生道,“麻烦你告诉我妈妈,中饭我就不去吃了。请她放心,我和你分手了。白卯生,呵,兔子怪。”俞任觉得心在一块块冻裂,她想伸手捞起裂断的小块,但来不及抓。
耳朵里空空的,好像有很多声音,车笛喇叭,十一月柏州的寒风,远处工地的起重打桩,似乎还有卯生的喊声,俞任只觉得最后都化成了脑海中的空荡回音。她朝八中走去,似乎是八中的方向,也可能走岔了。俞任就一直走,还差点撞上了自行车。
骂声中,俞任的胳膊被人捞住,卯生向别人道歉,将俞任搀住走到步道旁,“俞任,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卯生的声音让俞任的头脑从回音中醒来,她看着卯生,绽出笑容,“没事,卯生,你回去吧,我想回学校。”
“我送你。”卯生不松手。
俞任推开她,“不用的,我认路。”她很愤怒,很恐慌,很无助。但她不能丢了在卯生面前的清醒和聪明,“不就是分个手吗?卯生你可以大方地面对,我也可以。”
她真的又认出了自己的位置,这次终于找对了学校的方向撒腿就跑,穿过传达室,俞任稳步走在校园内,穿过张贴了成绩单的榜单栏,奔过大礼堂下的涵洞,直接回了宿舍。
同学们已经吃过午饭在休息,俞任也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爬上了自己的上铺。她拉上被子盖住头,企图用睡眠麻痹自己,这样就不会哭得人尽皆知。
一点二十时,同学们陆续离开,最后一个室友小卷毛喊俞任别迟到了。俞任竟然能用冷静的声音回答她请假了。
她真的睡着了,边哭边睡。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寝室里极为安静,只有个别人呼吸声较大。俞任翻身,下意识地朝脖子摸去,手触到皮肤的瞬间,那种空空如也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缩手,只得睁着眼看天花板。
“俞任,呼吸。”她告诉自己,随即一声接一声深重地呼吸起来。
“俞任,笑一下。”她又命令自己,可这次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
“俞任,你要怎么办?”俞任问自己,她也提了分手,但这真的就是一个休止符罢了。分手之后才是真正离别的到来。
“俞任,那就离开白卯生吧。你会很好的,你要考大学,你要去外面世界见识更精彩的。”俞任鼓励自己。
但是未果,俞任说外面是未知的,她只是舍不得已知的卯生。眼泪再次滑下时,俞任想到了一个地方,她想去俞娟的坟前和她说说话。
手忽然被人推了下,俞任从自我抗争中被惊醒,她就着窗外的月色看床下。
“嘘——”是小卷毛怀丰年的声音,比她声音更响亮的是那两只镜片和夜色里炸开的卷毛,怀丰年给俞任递上面包和水,“吃吧,吃饱了睡一觉,明天我陪你哭。”
俞任“嗯”了声,怀丰年等了很久才踮着脚悄悄回到自己靠门的下铺。
俞任又哭了,这次是因为怀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