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嘴角浮上抹笑意,她的眼睛在女小生
的行头上下流连,看了好一会儿,她轻声说,“是啊。我以前的对象也是女小生。”
只有丰年听见了,还差点没坐稳凳子,她的脸忽然热上了头,发丝里开始渗出汗。在一个问题得到解答后,丰年心里接连着冒出一棵问题树,枝叶繁茂,阴翳如伞,罩在她头顶整整一晚上。
戏也是听了的,唱腔如水如云,流转百回后惹得爱戏的观众侧目凝神。沉静的小英姐也如此,她眸子里跳着灯光人影,眸子下听出两行热泪。
小英擦泪,说唱得真好。丰年点头,继续坐在问题树下发呆。
散场时还是小英喊了丰年她才回神,高材生已经从一棵问题树挪到了好几棵下,她不好意思道,“我听戏走神了。”
小英说挺好的,找个地方走走神或走走心都行。两人步行回厂的路上,丰年见小英似乎心不在焉,问她愿不愿意找个馆子喝两杯。小英说,“行啊,我负责喝,你负责吃。”
其实想借着喝两杯还红包人情罢了,丰年有种被看破的感觉,她摘下眼镜擦着,迷糊的眼前是小英看破的笑。坐定后小英忽然说,“没吓到你吧。”
“没有,完全没。”丰年说这事儿不稀奇。更想说她自己还不是对青梅好友找了别人气得牙痒痒?“女孩子也挺好的。”丰年说她在高中时,班上有男孩子追人追得挺吓人,长得丑成绩差但是无比自信,还想追年级第一。真巴不得哪天有哪位男士为民除害收了他,也比他和女生谈恋爱好。
小英就捏着塑料杯子喝啤酒听丰年说话,说到了读大学学什么专业,小英说我不懂这些,但学什么得看个人兴趣。
丰年说她想和好朋友学一样的专业,顿了顿,“这样共同话题多。”对面的小英姐眼神忽地闪烁了下,丰年脸红,低头吃腥味没除尽的韭菜炒蛤蜊。
两人就沉默了会儿,丰年忽然说我也来一杯啤酒吧,小英给她倒了半杯。一口就脸红的丰年咂巴了嘴,“你可别说出去啊。”
小英忍笑,我找谁说去?她又问,你那好朋友,就是以前对象是唱小生的那个,她们还在一起吗?问这个时小英声音有点颤,低头喝酒掩盖了下。
“嗨,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丰年说她们俩才是真青梅,初中就是好朋友,高一谈了一年恋爱,高二就在家长眼皮子下谈掰了。我同学为这事儿天天夜里在寝室里哭,不出声音地哭。丰年说这话时小英错开了眼神,她放下筷子后抓住自己的右手攥着,仔细看,青筋都出来了。
“也挺不容易的,我以为她没走出去,现在也挺好,和一个姐姐谈恋爱了。”丰年的眼镜歪在鼻梁一高一低,大红脸看着格外滑稽,“缘分挺不可思议的。当时我同学好像……好像和前任约了去上海的,所以能进北大却填了复旦。我真觉着她太傻了,你看我,再喜欢也没因为她填复旦。”
“为什么不填呢?”小英问。
而丰年的回答让她自己觉得这个问题很傻,“学校名气资源特色都不同啊。有肴肉吃谁愿意啃骨头?”丰年摆手,“我和她还是不一样的,小英姐,她家庭条件好,挑个95分的学校加上家里90分的助力,合起来也是185分。我家里——”丰年摇摇头,“负分。”
“你脑子这么清楚,以后谈恋爱肯定不会犯糊涂。”小英姐夸丰年。
小卷毛抽着鼻子,“我妈也说我就会算计。不算不行啊,我底子太薄。可是……我羡慕我同学,真的,她可以在填志愿这样的事儿上随性,因为这个看起来糊涂的选择还遇见了现在喜欢的人。谁能算得到这个?”
她双眼红了,“可我……我就没这个胆量,我的确不配她。我连学校都没填到一起的勇气和胸怀。”
小英姐替她摘眼镜,递上纸巾,“你也有自己的缘分的。”
女孩点头,“但愿吧。”她戴回眼镜,问小英姐你的缘分呢。
“我啊,是抢来的缘分。后来觉着,抢来的,壮着胆子蹭来的,人家便宜我的,都不是自己的。”震动的声音传来,她掏出手机打开看了眼后有些失望地放下,“她可好了,分手了我只要电话里一哭她还是要来帮我。”小英笑,眼圈却也染红,“你大晚上的干什么?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就想搞清楚渠道,把服装生意做起来。”
“开厂吗?”丰年问。
小英却摇头,“这个容易积压库存,收款期太长了,成本投入对我而言也太高。”小英说她尽量学女装制作的流程不是为了现在开厂,而是摸清楚里头的定价门道,还有熟悉订单流程。“我也不会找店面,而是以网店为主。过两个月我就会辞职了,小怀,咱俩缘分一场是真的。”不靠抢也不靠施舍。
和小英碰杯祝她开业大吉后,丰年揉着发红的额头,“你要是真喜欢你那个对象,为什么不复合呢?”
小英的眼神氤氲出惘然,“我还真做过这个梦,可是小怀,我们这号人,活下去就好。指望太多,我架不住的。”
“那……那你前任要是找了别人呢?”丰年问出这个后有些后悔,因为小英姐震了下,眼里有些慌。最终她无力地垂下手腕放酒杯,“那也和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