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春节刚过,属马的丰年等到了聘用消息,就差最后一步公示了。宋绘香对女儿回柏州本来有些不满意,一听有这费那费的脸色才好看了点,怀湘龙则还在做女儿最后的工作,劝说丰年走选调,挂职副县长去。
怕听唠叨的丰年从北京回柏州都没告诉父母,她住在俞任家里每天读书写字,钻研厨艺和家务,晚上再喊格劳瑞啊去夜跑。
这晚和往常一样,宿海长腿一迈就把丰年甩身后,步频保持着较快水平,嘴里还在不喘气地聊天,“我爸肾结石胆结石,做个小手术而已,非得我去伺候。”宿海前段时间每天都去医院看望亲爹一次,等亲爹出院后,她名下又多了一套房。
丰年对这位拆二代的运气真心羡慕,她还在考虑是买房还是租房,因为柏大那边回了消息,“新教师从2015年开始就没有过渡房了,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如果买房,手头上的存款加柏大发的安家费还不够首付,需要父母支持。但父母支持了,他们必定要和自己一起住。那鸡飞狗跳的日子丰年可不想重新来去。
“坏丰年,我房子多,要不借你住一套呗。”大姑娘说咱们什么关系?发小儿呢。
丰年“诶”了声,将房子的事儿甩脑后,和大姑娘并肩加速。大姑娘的腿背在专业跑步五件套的包裹下紧致修长,丰年低头看自己的小细腿,咽了口水后努力跟上。
两个人到了终点柏江广场后拉伸休息,前方大妈们还跳得起劲,眼前走过三个大姑娘,她们手里握着奶茶相约逛街,中间的一个长得最显眼,柳叶眉丹凤眼,扫过路边时留意到了满脸汗的丰年,她偷偷笑了下,像一朵昙花在夜晚盛开,然后又低头继续咬吸管走路。
“真漂亮啊。”宿海说。
“嗯,挺漂亮的。”丰年也说。她看宿海,大姑娘指着前方刚刚结束舞蹈的大妈,阿姨正往伸手穿羊羔绒外套,她看中了那件衣服。丰年说,“哦,是不错。”
“那你说什么漂亮啊。”宿海问。
我说夜色。丰年拉出文青范儿。
“拉倒吧。”大姑娘抻着腿筋,我看你是觉得人家女孩儿好看,中间那一个,对吧,咬吸管多可爱?大姑娘踢了丰年一脚,“看着老实巴交,眼睛一点儿都不闲着。”她说坏丰年我早留意过,你呀,就爱看漂亮女孩。
在北京时,哪怕你胃口蔫得塞不下一根菜,眼睛里还总能装下姑娘。就你这样的,当初宋姐还跟你谈?真是高风亮节。
丰年给怼得无地自容,最后小声解释,“爱美之心嘛。”
大姑娘俏眉挑起,本就往上飞的眼角显得更有活力,“我不美吗?”她已经找到了奶茶店位置,一指向前方店门,“坏丰年,我不给你省钱了,你请我喝奶茶!”
因为出版专着而囊中羞涩的丰年叹口气,排队给大姑娘买来一杯,宿海说你自己怎么不买?
“我习惯了喝水。”丰年看着宿海笑,“你小时候,吃冰棍不吃老盐水,得花脸,吃西瓜得冰的,冰淇淋要两到三份……”伸手比划了下宿海的脸盘子,忽然盯着宿海那双眸子说不出话,丰年讪笑,“眼睛真大。”
宿海得意地使劲儿眨睫毛,“可我喜欢小眼睛细眼睛,更时尚。”
“坏丰年,你要是去柏州大学做老师,我能听你上课去吗?”大姑娘对这事儿一直好奇。
“行啊,你帮我拿电脑和资料,充当我的助理嘛。”丰年手上忽然被塞了奶茶,大姑娘擦嘴,“我喝了一半,给你留一半。”丰年看吸管,宿海不耐烦地抽出来用袖子擦了擦,重新给插了回去,“讲究!”
晚上回到俞任家,副主任已经接袁柳回到家,正坐在茶几前抱着腿呆呆地盯电视机,她说你回来得刚好,我买了吃的喝的,一块儿看《辛德勒的名单》。俞任很多时候回家就是这个状态,不悲不喜,又呆又楞。
丰年快速洗澡后和俞任并肩坐下,两个老朋友碰了杯,各抿了口啤酒后没说话,看了会儿辛德勒的大背头,俞任说丰年,你说咱们老了会不会也这么过日子?
这算不算一眼望到死?
“不算。”丰年吃着鸭胗,“这叫一眼望到生,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穿着睡衣的俞任靠在沙发脚下就剩小小一只,她缩起脖子点头。又看了会儿电影,俞任冒出一句,“我二十八了。”
丰年说我晓得,我也二十六了。认识你那年我十三岁,你十五,咱俩在老师家里客厅上衔接课。一个偷着看课外书,一个因为跟不上进度急得抓头发。没想到十几年了,咱俩还坐一间客厅里,从两个少女直接进化成俩大老爷们。
“丰年,你空窗多久了?”俞任又问。
“嗯……快一年了。”丰年的细长眼睛小单眼皮慢慢撑大,“嗯?怎么说这个。”
“我快六年了。”俞任的下巴架在膝盖上,之后她再也没问过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直盯着电影到深夜。
丰年第二天醒来时,俞任已经离开家门上班去。桌上留了纸条,“丰年,我今晚加班,你自己吃吧,冰箱内有菜。”丰年忽然想到她昨晚的几句话,怀疑俞任有点儿和自己搭伴儿过日子凑合凑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