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索安这次执行的算是对外谍报局行动执行部的任务,但她不是行动执行部的特工,当时她的关系已转往第六部,所以按照规定应当向第六部汇报执行任务的情况,亦即所谓的“述职”。克格勃规定:出国执行任务的特工,向组织述职时间必须在抵达莫斯科后两个小时内立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刻进行,否则将视为违反纪律处理。傅索安踏进第六部那层楼面时,内卫问过姓名,让她去第五办公室。那里,已经有三名克格勃军官坐在那里等着她了,其中一个傅索安认识,是当初她从日本执行暗杀任务时主持述职的奥列格少校。见傅索安进门,三人站起来,—一跟她握手。奥列格少校指着其中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向傅索安介绍说:“这是技术管理局的专家。”
傅索安听了,暗松一口气:看来,他们并没有抓住她的把柄,否则,技术管理局的专家就不会来了。专家来这里,是想当面了解“死亡老鼠”“死亡”的具体经过情况。奥列格少校仍是这次述职的主持者,他说了声“让我们开始吧”,他的助手马上按下了录音机的键钮,并准备记录。
傅索安已经有了述职的经验,便把自己登上“西伯利亚人”号货轮后一直到返回莫斯科的情况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她在返回苏联的海上旅行途中,已经把述职内容反复考虑过,连什么环节用什么措词都已经准备好,所以说得很顺畅。尽管如此,也花费了大约两个小时。她说完后,奥列格少校点点头,微笑着说;“傅,你具有当一名作家的才能,叙述事情很流畅,思维相当清晰。作为述职主持者,我暂时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要提问的。当然,按照程序,你还得写一份书面述职报告,在七十二小时内交出来。您有什么问题吗?专家同志。”
那个技术管理局的专家点点头,提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死亡老鼠”方面的,纯是技术问题。他听傅索安再次说明“死亡老鼠”的“死亡”原因后,不无感慨地摇着脑袋;“唉!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啊!”
傅索安说;“行动失利后,我想了想,应当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的!”
“哦!”专家一愣,随即睁大眼睛盯着傅索安,“真是这样吗?你说说看!”
傅索安其实纯是即兴发挥,当下便借口开河:“我想可以给每套装置配上一个备用“老鼠”,一旦一个不幸‘老鼠死亡’,立刻换上另一个。因为通常说来,不可能接二连三发生这种意外事的。”
专家闻言大喜:“说得对!哎,我们这么多科学家聚在一起每次讨论没解决的问题,给你这么一点就基本上解决了!”他马上掏出笔记本,在上面记下了傅索安的建议。
口头述职进行到这里,算是暂告段落。接下去,是让傅索安写出书面述职报告,由审查人员比照录音和记录进行反复检查,技术管理局的专家也将对傅索安带回来的那个仪器进行检查鉴定,如果都没有疑问,那就不会再找她。反之,则需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数的口头述职,实际上也就是审查。
当然,傅索安被安排在对外谍报局第一招待所。她一进房间就往餐厅打电话让送来酒菜,独斟独饮,喝到六七分醉意,洗了个澡就睡觉了。次日,傅索安用了一整天时间写完了述职报告。述职报告送上去后,她闭门不出,静候结果。此时倒也心定,寻思事情反正已经如此,就只能听命运安排了。照她分析,这次述职应当是通得过的。
果然,十月革命节的前一天,傅索安接到通知:马上去对外谍报局第六部。傅索安赶到那里,奥列格少校向她宣布:述职报告已经通过。按照惯例,克格勃请傅索安吃了一顿饭,尽管未完成任务,但因不是她的责任,还是发了三千卢布的奖金。
傅索安打起了如意算盘:接下来最起码得让她休息一个星期,明天是十月革命节,红场要举行例行庆典,她叛逃来苏已经第六个年头了,一次也没观看过庆典实况,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次倒是个机会,可以去红场直接看看了。但是,这个算盘显得过于一厢情愿,酒还没喝几杯,在场的一位中校已经通知她了:根据人事管理局的通知,决定把她仍调回“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去工作。今天晚上立刻动身。
傅索安心里差点骂娘,但外表却声色不露,连连点头。她又一次感受到任人摆布的滋味,这和她一向桀骛不驯的禀性是格格不入的。
1973年11月9日,傅索安回到了“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
屈指算来,傅索安离开这所学校不过一年,但这里的变化却相当大。校舍扩大,还新开了几个科目,比如专门研究制造假人民币。
假粮票、假布票等票证的特别一班,专门负责制造假情报提供给外国情报机构的特别二班,等等。在这里接受训练的人数也已增加到一千八百余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从香港、台湾、澳门、越南、朝鲜、韩国、日本、蒙古以及苏联和中国接壤的加盟共和国招来的,傅索安意识到苏联方面已经越来越重视了对中国的谍报活动。
“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校长仍是布特卡少将,他在傅索安抵校报到的当天便予以召见,直接向傅索安谈了工作安排问题:学校已经设置了一个拥有四万册中国书籍的图书馆,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专门负责,而是由俱乐部工作人员兼管着,这既不正规也管理不好,现在傅索安来,正好负责此事。布特卡最后说:“至于待遇,你仍和其他教官一样。凡是其他教官所享受的待遇比如薪饷数额、福利、年休假等等,你都同样享受。”
傅索安听了很是高兴,这样,她既不用和那些学员打交道,也和特务工作告别了,还能看大量中国书籍,真是求之不得之事,于是马上表态眼从安排。其实,傅索安应当想一想,克格勃为什么对她的工作作了这样的安排。克格勃所有的特务学校都有一个规定:不论学员还是教职员工,包括校长,只要调离一所学校了,就永远不会再让他回到这所学校。而傅索安的情况却是一个例外,这个例外的后面隐藏着一个谜。这个谜,直到傅索安后来离开这个世界后,才在“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的一部分范围内悄然传开;原来,傅索安在从香港返回苏联的途中,待在“西伯利亚人”号货轮上闲得发慌,便去船上的医务室和船医聊天,渐渐混熟了,她便让船医为她“彻底地检查一下身体”。结果在她离船后得出了结论:肝脏疑有肿瘤,估计是恶性。船医当即报告政治委员,政委便火速向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通报了。对外谍报局认为以如下方式处理为宜:
一、不能通知傅索安本人,免得引起情绪波动,加剧病变或者发生其他事情。
二、不送医院治疗,因为如是肝癌,一般说来是回天乏力,即便治愈,傅索安也不能再干特工了,而由于她是中国人,思想和性格又缺乏稳定性,所以难以安排工作岗位和定居地点。
三、先速送往“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安排一份可做可不做的工作,观其病况发展而定,如果良性肿瘤,则可在学校医院动手术治愈,反之,则让其死于学校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