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鼎好像并不惊讶,他直视着权磊,“我问你,你们上市融资额多少?”
“4亿多。”
陆文鼎略微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道:“我可以答应你,条件是上市融资款要存到我这。”
权磊本以为陆文鼎会讨价还价,也做好了把贷款数额下调的准备,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下来,答应的这么干脆,竟一时有些不相信了。
“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见权磊默不作声,陆文鼎又道。
权磊像突然醒过来似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不用考虑,我现在就答应你。”
《暗箱》第十章(1)
41
五月中旬,东方明推荐的两位证券公司高级经理,下榻蓝城。此外,还有会计师、律师,也都到位,开始做A股上市申报材料。
权磊把先锋酒店顶层一半房间腾出来,做临时办公用所。他自己也搬到酒店来住,说是工作忙,其实只是借口。申报材料主要由丛林负责,他只是定期听听汇报,看进展到什么程度。还有就是和公司董事做一些沟通,准备股东大会的事,按规定,上市材料要先经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批准通过。这些工作并不集中,不需要废寝忘食,以至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之所以住在酒店,是因为生家里那位的气。
凭心而论,秘芸并不是惹事的人,特别是有了男男以后,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对权磊的行踪不管不问,有时场面上的事需要她出面,又都很配合,是那种带到外面放心、放在家里省心的全职太太,这也是她最让权磊满意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不惹事的秘芸,偏偏在节股眼上,给他惹了个乱子。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权磊一直和陆文鼎谈贷款的事。先前几次,陆文鼎态度比较明朗,让他报材料。材料报上去了,不知怎么却没了音信。权磊几次找陆文鼎,他都说最近事多,再等一等。权磊觉的哪儿不对劲,找到当初和商业银行做工程时结交的一位内线,让他打探一下。很快线人回话,说是陆文鼎听手下人说,他们公司账上没钱了,所以才急着贷款。权磊一听就急了,问这话是哪来的?线人吱吱唔唔地说,是从他们公司内部传出来的,还说权磊自己也没钱了,在外面欠了一大堆债,现在连他妻子出门都坐公共汽车。
权磊不知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人故意造谣,就把丛林找来,问他最近是否听到过什么传言?丛林犹豫了一下,就一五一实地说了,基本和线人告诉他的一样。末了还说,公司不只一人看见秘芸坐公共汽车来着,他也见过一次,不过没当回事。权磊气的一拍桌子,凶狠地骂道:你他妈看见了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遥言呢,怪不得传的有声有色,跟真事似的。丛林啊丛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真是白培养你一顿,一点都不给我长眼色!
丛林低个头,闷声不语。跟权磊时间久了,早已摸透他的脾气,越是喜欢的人,越是口不遮言,喜笑怒骂皆于言表,但像今天这么震怒发火,还是第一次。权磊在气头上,丛林也不敢辩解,任他骂个够。
权磊骂了一痛,气消了些,渐渐冷静下来,才想起这事怪不得丛林。拿起电话就往家里打。秘芸刚“喂”了一声,权磊气哼哼地道: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回去。
权磊回到家,拖鞋也没换,径直进去,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家里没钱了,为什么出门坐公共汽车?”
秘芸一听,脸“腾”的一下红了。
“我……”
“你什么?说啊!我每月给你6000元家用,都花哪去了?钱不够倒说呀,给你加不就得了,谁让你坐公交车,丢人现眼的!我看你这辈子就是穷命,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挤那破公共汽车,有瘾啊,你?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也不为我想想,你知道给我造成多大影响?现在外面人都说快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你知不知道?贱人!”
权磊劈头盖脸,把秘芸好顿臭骂,他真是气坏了。自己运筹帷幄,九拜六叩就剩这一哆嗦了,没想到却栽在自己老婆手里。秘芸知道他的脾气,他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想忍一忍算了,不和他争辩。谁知他没完没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不觉也有些来气,拉下脸来。
“你有完没完?我坐公交车怎么了,犯哪家王法了?你骂两句我不吱声就得了,还没完了。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好,你说的对,我天生受穷的命,行了吧!”
权磊这才收住话头,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道:“从这个月开始,每月给你一万家用。再不许坐公共汽车,听见没?还有,明天去驾校报名,把车学会了。以后自己开。”
秘芸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去驾校报名。现在,已经把驾照拿到手了。
这件事就这样收场了。但两人的感情却一落千丈。尤其是秘芸,她一向做事有主见,可自打结婚起,她的主见就没了,家里家外以权磊为中心,什么事都他说的算。自己工作好好的,他说不愿让男男那么小上幼儿园,让她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自己虽然不愿意,但最后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打这以后,权磊更是说一不二,说话口气带着命令的味道,容不得你反驳,简直比美国还霸道。就说“公交车”这件事吧,自己不过是想省点钱,给在加拿大留学的妹妹用,她在那边又要学习又要打工,怪可怜的,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能帮尽量多帮一点儿。并不是刻意要瞒权磊,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本来就瞧不起自己家人。没想到这点小事让他这么大动肝火!
冷静下来,秘芸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她不后悔嫁给权磊,只是后悔当初不该听他的话,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女人失去了事业,就折断了翅膀。你的生活中心就是丈夫和孩子,一切都围绕他们转。虽然生活舒适、富裕,在外人眼里,早已迈进成功者的行列,但那是丈夫的成功,自己有什么?除了一个空空的大房子,一个整天在外面忙、难得回家的丈夫,唯一让她欣慰的,是有一个依赖自己、每天教他看图识字的儿子,但是儿子会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她,那时候她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回忆,靠着这些回忆打发风烛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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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箱》第十章(2)
这么一想,秘芸被镇住了,半天缓不过气来。
就在秘芸重新审视自己人生,感到伤心、茫然时,权磊早已把这事抛到脑后,重又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不时忙里偷闲,和左岸约会。以前,每次和左岸约会后回家,他心里对秘芸总有些歉疚,尽量做出一副体贴的样子。有时出差回来,还给她带礼物。自“公交车”事件后,他装也懒的装了,总是扳着脸,一见她就烦,越烦越不想见,借故做上市审报材料太忙,搬到酒店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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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磊住在酒店,和左岸约会更方便了。
以前两人都是在外面吃完饭,然后去左岸家,前段时间她母亲来了,不好再去她家,权磊借了一处别墅,别墅主人是他朋友,常年在香港做生意,一般不怎么回来,这就成了权磊和左岸的爱巢。惟一的不足,是这爱巢位于市郊,来回得一个多小时,因长时间无人居住,一进去有一种空荡荡、阴森森的感觉。权磊早就想在酒店包个房间,正好借做上市材料的机会,也算是半公半私吧。
权磊搬到酒店来住,按说最高兴的应该是左岸。当权磊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是带着忧虑和欣喜的急迫心情来赴约的。来的路上还在想,权磊是不是和家里闹矛盾了?虽然他说是为了做上市材料,但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上市又不是上战场,不会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只是偶尔加加班,在外面住几宿还可以,这样名目张胆搬到酒店住,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不明内理的还以为是自己鼓动他这样做,把这看成是情人和妻子之间的争夺战,左岸不想承担这样的罪名。
也许换成别的女人,巴不得权磊家里闹矛盾,自己她借机插进去,把他从妻子身边夺过来。但左岸不这么想。自从和汉斯分手后,她就打定主意,不再踏入婚姻,只享受爱情。最理想的情况是,对方和她一样,也是单身。彼此真心相爱,但不生活在一起,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只有这样,才能让爱情长久弥新,而不止于婚姻的坟墓。就像法国哲学家萨特和波伏娃,两人终身未婚,保持了50年之久的情侣关系,双双成为享益世界的文化名人。问题是左岸想学波伏娃,却没有人做萨特,所以才选择有家室的权磊。但她给自己定了一条原则,决不介入他的家庭,最好也不介入他的工作-当然谈谈建议可以,但不要有实质性的参与。因为彼此介入越多,随之而来的矛盾和隔阂也越多,而这正是爱情的最大杀手。如果想让情人关系长久,就不要过多介入和干涉对方自由。具体来说,就是只爱家庭之外的权磊,工作之外的权磊,就好像暂时从现实生活中抽离出来,到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真空世界,尽情享受这一刻的轻松、自由和欢愉,而这正是情人的价值所在。
现在,权磊搬到酒店住,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了微妙变化。约会比以往频繁了,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也越来越多,在一个小圈子里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不仅如此,以前约会后各回各的家,左岸对权磊虽然也很牵挂,但那主要是精神上的,现在则不同,这种牵挂变的具体起来,譬如有没有吃早餐?衣服是否该换洗了?特别是当他喝酒之后、带着几分醉意回去,左岸就格外担心,一晚上要打几个电话。左岸敏感地意识到,她和权磊正从情人向伴侣方向转变。虽然知道但又控制不住,两人的关系越陷越深。
有时候夜深人静,左岸也曾想过,既然这么想他,牵挂他,不如一起生活吧。这念头一出现,她又果断地打掉了。如果没经历过婚姻,或许不会这么绝决。毕竟在围城里走过一回,深知其中的繁琐与复杂,也深谙“两个人做情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