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因素?难道他的生活只与种族、种类和物种普遍相关联吗?如果不是这样,难道就没有纯粹偶然这一说吗?是否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具有普遍意义?是吗?伯金站在那儿思忖着,忘了克里奇太太,正如她也忘记了他一样。
……………………
①《圣经》中亚当的长子,杀害其弟弟亚伯。
他不相信有偶然这回事。在最深刻的意义上说,这些都交织在一起。
就在他得出这个结论时,克里奇家的一个女儿走上前来说:
“亲爱的妈妈,来,把帽子摘掉吧,嗯?咱们就要坐下用餐了,这是个正式场合,不是吗,亲爱的?”说着她把手伸进妈妈的臂弯里,挽着她走了。伯金随后立刻走过去同最近的一位男士聊起来。
开餐的锣声响了,人们抬头看看,但谁也没向餐厅移动脚步。家中的女人们感到这锣声跟她们无关。五分钟过去了,老男仆克罗瑟焦急地出现在门道里,求助地看着杰拉德。杰拉德抓起架子上的一只弯曲的大海螺壳,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吹出了振聋发聩的一声。这奇特的海螺声令人心颤。这一招儿可真灵,人们纷纷动作起来,好象听到同一个信号指挥一样一齐向饭厅挪动。
杰拉德等了一会儿,等妹妹来做女主人。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不会尽心去尽她的义务的。可妹妹一来就急急忙忙奔向自己的座位去了。所以只好由这小伙子指引客人们入席了,他做这件事时显得有点太专横。
开始上餐前小吃了,饭厅里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留着长长披肩发的十三、四岁的姑娘沉着平静地说:
“杰拉德,你弄出那么可怕的声音来招呼客人,可你忘了招呼爸爸。”
“是吗?”他冲大伙儿说,“我父亲躺下休息了,他不太舒服。”
“他到底怎么样?”一位出嫁了的女儿问,眼睛却盯着桌子中间堆起的那块巨大的婚礼蛋糕,蛋糕上落下些假花儿来。
“他没病,只是感到疲劳。”留披肩发的温妮弗莱德回答道。
酒杯里斟满了酒,人们个个儿都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儿。远处的一桌旁坐着母亲,她的头发仍松松地盘着。伯金坐在她边上。有时她会恶狠狠地看一眼那一排排面孔,伸着头毫不客气地凝视一会儿,然后声音低沉地问伯金。
“那个年轻人是谁?”
“不知道,”伯金谨慎地回答。
“我以前见过他吗?”她问。
“不会吧。反正我没见过。”他答道。于是她满意了。她疲惫地合上了眼睛,现出一副安详的神态,看上去很象憩息中的女王。然后她又睁开眼,脸上露出上流社会人物的微笑,一时间她很象一位愉快的女主人了。她优雅地弯下腰去,似乎人人都深受欢迎,皆大欢喜。然后阴影突然回到她脸上,那是一种阴郁、鹰一样的表情,她象一头争斗的困兽那样,眉毛下露出凶光,似乎她仇视所有的人。
“妈妈,”迪安娜叫道,“我可以喝酒吗?”迪安娜比温妮弗莱德年长些,很漂亮。
“行,你喝吧,”母亲木然地回答,她对这个问题压根儿不感兴趣。
于是迪安娜示意下人为她斟酒。
“杰拉德不该限制我喝酒嘛,”她平静地对在座的人们说。
“好了,迪,”哥哥和蔼地说。迪安娜一边喝酒一边挑战般地扫了哥哥一眼。
这家人之间这样无拘无束,有点无政府主义的样子,真奇怪。这与其说是放任自由不如说是对权威的抵制。杰拉德在家中有点支配权,并不是因为他处在什么特殊位置上,而是因为他有压倒别人的性格。他的声音和蔼但富有支配力,这种声音的特质震住了他的姐妹们。
赫麦妮正同新郎官讨论民族问题。
“不,”她说,“我认为提倡爱国主义是一种错误,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就象商行与商行间的竞争一样。”
“哦,你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杰拉德大声说。他很热衷于争论。“你不能把一个种族等同于一个商业康采恩。而民族大概指的就是种族,民族的意思就是种族。”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杰拉德与赫麦妮之间总是这样令人奇怪地客客气气,但又相互敌视,他们两人可说的上是势均力敌。
“你以为种族等于民族吗?”她若有所思地问,脸上毫无表情,口气游移不定。
伯金知道赫麦妮在等他参加讨论,于是他恭顺地开口道:
“我觉得杰拉德说得对,种族是民族的根本因素,至少在欧洲是这样。”
赫麦妮又打住不说话了,似乎是要让这条论断冷却一下。
然后她作出一个奇怪的权威性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