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街上思索着。
“那就是说咱们永远也不会有一个自己的完美住处——
永远没个家?“她说。
“上帝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他说。
“可只有这一个世界呀。”她反驳说。
他毫不在乎地摊开手。
“同时,我们还要避免有自己的东西。”他说。
“可我们刚买了一把椅子。”她说。
“我可以对那人说我不想要了。”他说。
她思忖着,脸奇怪地一抽动。
“对,我们不要了。我讨厌旧东西。”
“也讨厌新的。”他说。
说完他们又往回走。
又来到家具跟前。那对年轻人依然站在那儿:女的怀孕了,那男人长着长条腿。女人又矮又胖,但挺好看。男人中等个儿,身材很好。他的黑发从帽子下露出来,盖住了眉毛。
他显得很清高,象受了审判的人一样。
“咱们把椅子给他们吧。”厄秀拉喃喃地说,“瞧,他们正要建个家呢。”
“我不支援他们,也不唆使他们买。”他使性子说。他挺同情那个畏畏葸葸的男人,讨厌那个泼辣、生殖力旺盛的女人。
“给他们吧,”厄秀拉叫道,“这椅子对他们很合适——这儿没别的了。”
“那好吧,”伯金说,“你去说,我看着。”
厄秀拉赶紧朝那对年轻人走过去,他们正商量买一个铁盆架子,那男人象个囚犯偷偷摸摸地出神地看着,那女人在讨价还价。
“我们买了一把椅子,”厄秀拉说,“可我们不要了。你们要吗?你们要的话,我将会很高兴。”
那对年轻人回头看着她,不相信她是在跟他们说话。
“你们看看好吗?”厄秀拉说,“确实很好,可是,可是——”她笑了。
那两个人只是看着她,又对视一下,不知怎么办好。那男人奇怪地躲到一边去了,似乎他能够象老鼠一样藏起来。
“我们想把它送给你们,”厄秀拉解释说。她现在有些迷惑不解,也有点怕他们。那小伙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象安祥,而盲目的动物,简直不是个人,他是这种城市的特产,显得单纯、漂亮,又有点鬼鬼祟祟,机灵鬼儿似的。他的眼睫毛又黑又长、倒是还漂亮,但目光茫然,忽闪忽闪地亮着。让人害怕,他的黑眉毛和其它线条勾勒得很好看。对一个女人来说,他会是一个可怕但又十分奇妙的恋人。那合适的裤子肯定包着两条生机勃勃的腿,他象一只黑眼睛的老鼠那样健康、沉静、光滑。
厄秀拉怕他但又迷上了他,浑身不禁震颤起来。那粗壮的女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于是厄秀拉不再注意他了。
“您要这把椅子吗?”她问。
那男人斜视着她,几乎是无礼地观赏她。那女人紧张起来,样子足象个小贩儿。她不知道厄秀拉要干什么,对她有所戒备。伯金走过来,看到厄秀拉这副窘相和害怕的样子他恶作剧似地笑了。
“怎么了?”他笑问。他的眼皮垂着,那样子象在启发什么,又象在嘲弄人。那男人甩甩头指着厄秀拉用一种奇特和蔼的声调说:
“她要干什么?——啊?”说着他嘴角上露出一丝怪笑。
伯金无精打采地看着他,眼神中不无讽刺。
“送你一把椅子,上面还贴着标签呢。”他指指椅子说。
那男的看看椅子。两个男人之间充满了敌意,难以相互理解。
“她为什么要把椅子给我们?”这随随便便的口气让厄秀拉感到屈辱。
“我以为你会喜欢它,这是一把很漂亮的椅子。我们买下了它,又不想要了。你没有必要非要它不可,别害怕。”伯金疲惫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