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唐枫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显然朝廷也是有着它自己的难处的。大明现在也正饱受着天灾的侵袭,根本就拿不出足够的钱粮来支持大军攻打金国,能在辽东遇到袭击的时候调拨出一大批的粮草辎重来做支援,已经是朝廷的最大努力了。想通了这一点,唐枫便不再埋怨,只是命辽东守军对各处城池进行加固,同时操练那些新征入伍的军士,让他们早日能够成为象原来的辽东军一样能和金军一较高下的精兵。
而在辽东又待了大半个月后,于临近七月底的时候,朝廷又下了一道旨意,命唐枫及原来属于京师三大营中神机营的一众将士返回京城。同时来的还有朝廷对辽东守军的封赏,以犒劳他们在金军入侵时所做的一切贡献。
对于自己将要回京的事实,唐枫是早有准备的。他身为侯爷,万不可能在辽东一直镇守,更不要提之前金人在北京用下的离间之计了。现在强敌已退,他这个临时的蓟辽总督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所以在接到圣旨后两天,他就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带着关正杰及神机营剩下的千许精兵离开了宁远往北京而去。
不过在他离开之前,还是对辽东进行了一番布置。先是和满桂以及祖大寿等辽东军中的老人进行了深谈,让他们放弃以前的成见,团结一心,只有这样才能保得辽东的长远太平和安全。同时,又把孙传庭、左良玉等一干年轻有为的将领给留了下来。一方面这些人需要在边关进行锻炼,以及在这里立功得到升赏,另一方面辽东也的确需要这些年轻而有活力,又有着一定头脑的人来对原来只知硬拼的军队得到提升。
对于唐枫安排下来的这几个人,辽东的一众将领是并不排斥的。除了唐枫的威信在其中起了作用外,这几人在几场大战中也还算英勇,武将们虽然也喜欢论资排辈,但心胸方面比一些小鸡肚肠的文臣却要大得多了,自然会给这些年轻将领们一个出头机会的。
另外,却有一人让唐枫有些为难了一阵,那就是随着他一起来的现在已属于神机营千总的司马钧毅。这个大汉早在北京那样的地方呆得腻味了,现在能回辽东,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去了。在这个浑人的一再坚持之下,唐枫只得同意了他的所求,把他留了下来,至于如何向朝廷交代,想必一个小小千总的调动应该还不是什么问题。
在处理完了一切交接事务后,唐枫这才正式离开。在他离开宁远的时候,不光是军中那些将士们,就连普通百姓也将他送出了城外五里。大家都很清楚,若不是安平侯的及时赶到,临阵用兵,只怕宁远甚至是更南的一些所在都会遭难,对这个救了大家的英雄,百姓们还是表达出了他们最大的敬意。
北京城,已经华灯初上的时分了,随着今年收成的好转,以及辽东战事的节节胜利,百姓们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些勾栏酒肆的生意也红火了起来。现在又到了接近中秋的时节,京城更是热闹非凡,象偎翠楼这样的销金窟更是客似云来,许多有名头的客人来了也未必会有雅间让他们消遣。
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有一间上等的客房却一直只为一个人所开,那就是锦衣卫的提督骆大人。虽然他现在手上的权力已大不如前,但寻常的商家却还是不敢开罪了这个密探的头子,所以今天他带了朋友来到这里的时候,老鸨和龟公还是谄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骆提督并没有叫相熟的姑娘做陪,只是让人准备下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就不让人进来打扰他们了。虽然楼里的人都觉着有些奇怪,可是这样的大人物要做什么却不是他们能够过问的,只得唯唯称是地下去了。
这个和骆养性一同前来的人正是吕岸,只是他穿了一身寻常的武人服色以避人耳目罢了。在几个月前他们在金人设计陷害唐枫时就联在了一起,现在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两人自然要在唐枫赶回京城之前再设计出一个对付他的办法来了。
其实早在唐枫将被诏回京城的消息为他们所知后,两人之间就频繁地见面了,只是一直都没能达成共识。现在听说唐枫将在一两日内到京,这两人知道再也不能拖了,才选择掩人耳目地在这种风月场所见面,商议怎么应对。
“吕大人,现在你我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我实话实说,现在我手中的人马不过几百,要想夺回锦衣卫的大权还是不足的,不知道你有什么没有亮出来的底牌没有?”骆养性开门见山地说道。
吕岸喝了一口酒,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并没有立刻开口。其实他的心里却是后悔死了,自己当初就不该走错了那一步的,现在使得自己和唐枫间没了转圜的余地。谁能想到皇帝对他的信任会到如此地步,居然连可能的不臣之心都不能动其地位分毫。现在想必唐枫已经知道自己在那次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了,自然不会再信任自己了。
看着吕岸不言不语的模样,骆养性心里一阵冷笑:“怎么,你还打算重新投向安平侯吗?你不要忘了,为了对付他,你在锦衣卫中也做下了不少的事情,许多不肯忠于你的人都被铲除了,只要他一回来查上一下,一切就无可遁迹了。”
“我自然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面对对方的这种几近于威胁的话语,吕岸也是有些不满的。在收敛了一下心中的怒意之后,他才道:“可是皇上对他的信任你也是看到了,以我们的实力如何能对付得了他呢?”
“这一点我已经有过了深思熟虑。的确,从之前的事情上来看,唐枫深受皇帝的信任,即便朝野传着如此大逆的话语,皇帝也没有下旨让他回来。但你真的就以为皇帝对他就没有半点的疑心吗?我可是听说这一次是他的两个夫人进了宫去甘愿当那人质,才使得皇帝重新信了他的。不过这种信任,只怕也是在迫于形势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吧,当时金人还在辽东,他又是守边主帅,自然不能随便调换了。现在金人一退,他不就被一纸诏书调回京来了吗,你以为皇上对他就真的那么信任吗?”骆养性冷笑了一声道。
“这……”吕岸倒还真没去细计较这些事情,现在得他这么一提点,也看出了其中的奥妙。的确,若不是皇帝对唐枫还是怀着戒备之心的,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调回来,而且听说现在的金国还发生着内乱,正是趁机出兵的好机会呢。
“你说的不错,看来是吕某有些太过担心了。只是即便如此,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啊。要知道他可是刚刚又立下了大功的,这可足以反驳之前所谓的他有不臣之心的言论了。难道我们还能用之前的方法对付他吗?”吕岸还是有些为难地道。
“这个方法当然行不通了,而且以我们的身份想要真的对付堂堂的安平侯也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骆养性顿了一顿,细听周围发现的确没人在外偷听之后,才继续说道:“我们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而不是要置他于死地,所以我们只要他从此无法干涉我锦衣卫内部的事情便可,其他的就由皇上来定了。”
“你的意思是……”吕岸微微一愣,显然还没想通其中的不同。
“他不是侯爷的身份吗?现在外敌已退,他作为朝中勋爵,以祖宗的定规,是不是应该把担任的官职都卸下来了呢?当然,这一点不用我们来说,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就会上章进言的,他们也是巴不得看着这个侯爷游离于朝事之外呢。”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不自觉地,吕岸已经被骆养性牵着鼻子走了。
“很简单,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官职外,他不是还控制着我们锦衣卫的大权吗?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方面将他以前用的人给排挤了出去,另一方面,一起向皇上进言,把安平侯对我锦衣卫的把持之力,全部除去,这就需要你们南镇与我一起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