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适背手走进了房内,他冲李庆安微微一笑,回头道:“莫让客人久等了,大家都进来吗?”
‘轰!’地一声,仿佛马蜂炸窝一般,从外面涌进了十几个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为首正是王夫人,其他女人大多三四十岁,有的是独孤适的侍妾,有的是他妹妹,有的是他弟媳,总之,三姑六姨七十二婆基本上都到齐了,这是独孤家的规矩,招赘上门,要家里人都满意才行,先是女人打分,然后是男人评价,总归是一关一关地过,比当年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还要累上几分。
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女人群雌粥粥,还没等目瞪口呆的李庆安反应过来,便乱箭齐发。
“小李将军,听说你是孤儿,这是真的吗?”
“小李将军,你家里有多少田产,你在安西一年俸禄多少?”
“小李将军,你有没有打算购置房产,我这里有栋宅府,可以便宜卖给你。”
女人们七嘴八舌,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停过,李庆安也从开始的惊讶、不自在,到最后渐渐变得麻木起来,女人自己说去,他只管喝酒,偶然瞥了旁边独孤明珠一眼,只见她充满同情地望着自己,悄悄地外指了指。
李庆安顿时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独孤适拱手笑道:“酒喝多了,我想上趟茅房。”
房间里霎时间安静下来,三姑六姨七十二婆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李庆安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安西军人说得比这粗鲁十倍,他这已经很文雅了,不过,在豪门大户里,‘上茅房’这三个字是下人也说不出口的粗话,他们一般什么都不说,或者说去更衣。
独孤适也被这帮女人吵得昏头胀脑,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心中蓦地一松,便呵呵笑道:“不愧是军人,说话都这么直爽,你速去速回。”
独孤明珠立刻站起身笑道:“祖父,我带他去吧!”
独孤适狠狠瞪了她一眼,男人上茅房,她一个小娘跟去做什么?独孤明珠心中胆怯,只得又坐了下来,她原本是想找这个机会去找姐姐,说说她对李庆安的感受。
李庆安刚一离开,房间里的婆姨们立刻议论开了。
“我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行,估计没什么田产。”
“就是!我也觉得不妥,你看他额上那道疤,好吓人,怎么能和他同床共枕。”
“说得很对,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怎么配得上独孤家的嫡女。”
尽管理由多多,但没有一个人说李庆安‘上茅房’不妥,实际上,那才是真正的原因,这些贵妇人怎么能容许一个时时把下人言语挂在嘴上的人和他们平起平坐。
独孤适也有些郁闷,难怪三孙女不肯,修养是差了点,不过这里面倒有一个人觉得李庆安有点意思,独孤明珠又拿过一枚蜜柑剥了起来,心里却在思量着怎么劝劝姐姐,和这个李庆安见上一面。
……
李庆安走出了偏堂,长长地向天空出了口气,早知道是喝这种闷酒,打死他也不会来。
李庆安琢磨着等独孤适出来便告辞而去,这时,月门外两个丫鬟伴着一个少女向这边走来,隐隐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姑娘,只是看看而已,咱们也别显得太小气了。”
“我知道,你们别说了。”
李庆安倒有兴趣了,这就是那个三姑娘吗?好像长得还不错,远远望去,这个少女步履轻盈,穿一身黄红相间的长裙,裙腰系在腋下,有点像后世朝鲜族妇女的裙子,但又不臃肿,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
走近了,李庆安看清了她的脸,她和妹妹独孤明珠完全不同,她的眉毛修长而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清秀的凤目,似含情又庄严,似含怨又凝重,这是一个美貌端庄的少女,她轻盈盈地缓步向前,长裙的下摆似乎要随风飘起,偶然听到一声清脆的佩环相击。
少女从李庆安身边走过,她不由打量了一下李庆安,微微欠身,温柔地笑了笑,款款走进房中去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美的女子!’李庆安由衷地赞叹,他精神一振,告辞之心荡然无存,跟着少女倩影快步走回了房中。
独孤明月已经坐下了,她就坐在李庆安的对面,她见李庆安原来就是刚才在外面见到的年轻人,她的脸上不由飞过一抹霞红。
“呵呵!七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孙女明月。”
独孤适心情畅快,这门婚事成不成是一回事,但孙女知书达理,没有怠慢客人,这使他有了面子,从这一点上,他就要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