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倩黛锁在卧室里,但是倩黛并不担心。童年时,她经常攀著窗外的大树溜出屋外。长大之后,她已多年未做此事,今晚却值得一试。只是,她目前还不能走,必须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人睡之后才能采取行动。她必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想出一套完整 的计画——最主要的,她必须平静下来。此刻的她,气愤异常,恨不得将柏查尔杀之以泄恨。
柏奥利死后,世袭的男爵头衔传给了堂弟柏查尔,遗产则由女儿柏倩黛继承。奥利在遗嘱中指定查尔担任倩黛的监护人。倩黛年满二十一岁或结婚之前,遗产暂由查尔负责管理。倩黛若决定于二十一岁前结婚,必须得到查尔的首肯。
倩黛于父亲过世后的数个星期内,一直与终身未嫁的姑姑住在乡下的海边,而柏查尔一家却趁此机会搬进属于倩黛的柏氏大宅。年方十九的倩黛,发现姑姑靠著变卖首饰来养活她,于是写信给查尔,要他寄钱过来。
一个星期前,查尔的回信到来,内容却令倩黛大为光火。查尔不但没有寄钱,反而命令倩黛即刻返回多佛。更过分的是,柏查尔连旅费都没附上。倩黛眼看著姑姑变卖最后一项首饰,心里的气愤与难过令她等不及姑姑料理小屋的事,隔天便束装独自返回位于多佛的家。倩黛一心要让查尔好看;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地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像客人似地被请入客厅。柏氏大宅的总管换了新人,家具、地毯也是新的。面对满室陌生的布置与陈设,倩黛真有作客的感觉。查尔一家人都在客厅里,一个个衣著光鲜、态度傲慢。倩黛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们时,脑海中唯一的印象便是,这些人全是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穷亲戚。
看起来,他们花用倩黛的钱,倒是很大方。
倩黛进门后,查尔的第一句话是,“嗨,倩黛。亲爱的,来见见你的未婚夫武希任先生,你们的婚礼将于明天上午举行。”
武希任,她认得这个人。他住在附近,倩黛常在教堂中见到他。牧师讲道时,他呼呼大睡。礼拜过后,他却精神奕奕地在教堂后面猛追年轻少年。倩黛的贴身丫头爱蜜,常说他是龌龊的脏老头。
倩黛听见堂叔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然而,她发现武希任仍然神色自若地坐着,毫无紧张或是不安的表情。倩黛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她以冰冷的口气对查尔说道,“叔叔,你在说笑话,可是一点也不好笑。”
“婚姻大事,怎么会是笑话?”查尔以同样冰冷的语气回答道。
若不是自小家教甚严,倩黛此刻定会对柏查尔大吼大叫,“既然如此,大人,我拒绝武先生的求婚。”
“亲爱的,你不能。”查尔勉强一笑,并向武希任歉然地一点头,“我已经作主,替你答应了这门亲事。”
接著,查尔不厌其烦地对她说,她尚未成年,监护人有权将她许配给任何人。他不需要倩黛的同意,倩黛也没有权利反对。
倩黛愤怒地与他高声争辩,最后却落得被锁在自己卧房内的下场。夜深人静,倩黛已想出自己眼前应该采取的几项步骤。首先,她必须逃出去,找一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倩黛早已想到可以供自己暂时藏身的最佳场所,那便是海边的洞穴,说不定小时候玩耍时所留下的毛毯与火种至今还在。她打算在那里待到明天晚上,再想办法离开多佛。至于下一站是那里,倩黛心中毫无概念。也许先去伦敦,设法找一份工作,然后再托人与姑姑取得联络。想到姑姑,倩黛不禁心怀感激地微微一笑。她自幼丧母,父亲对她宠爱有加。身为独生女的倩黛,从不知人间疾苦。直到和姑姑相处之后,她才渐渐养成照顾自己的本事。多亏了姑姑的耐心教导,否则倩黛面对查尔的逼嫁,恐怕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眼见夜色已深,倩黛抓起整理妥当的小布包抛到窗外。她小心地爬到窗木台上,攀住最近的一枝茎干,沿著树身滑到地面上。接著,倩黛抱紧小布包,加快脚步朝海边走去。从小到大,她在这条道上来回不知有多少趟,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倩黛也能轻松地找到岩块聚集处。
闻到略带咸味的海风,听到海浪拍击岩岸的声音,倩黛这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只不过,她的满腔欢喜很快便消失不见;因为,这个“家”里,竟也有外来的侵入者。
倩黛抵达海边之际,发现距自己二十码左右的地方,有三个人正将一艘小船拉上岸。
莫非是走私?也许吧。船上没有一丝灯光,倩黛相信他们绝不是寻常的渔家。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倩黛轻手轻脚地向一处凸出的岬角下退出去,想籍著那里的树丛及阴暗遮住自己的身影。
可惜的是,这一伙共有五人。倩黛只顾著向后退,并未注意到两名留在岸上把风的人,因而笔直地撞进其中一人的怀里。她在惊吓之余,竟忘了出声呼救。待那人用一只满是鱼腥味的手捂住她双唇时,倩黛想叫也已来不及。她心想,或许可以和对方好好地谈一谈,让他放自己走开。倩黛心里有这种想法,因此并未挣扎,任由对方将她抱著走向海边那艘小船。
来到船边时,月亮忽然被一片浮云遮住。四下一片漆黑,倩黛看不见另外那三人的脸孔,也无法知晓他们是否为附近的渔人。她发现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双手,并没松开、或是移走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大地恐慌起来。她继而听见那五人以一种陌生的语言,快速地交谈著。他们的话,倩黛一句也听不懂。但是,最后那一声大笑,却令倩黛有一份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的不安也因而转变为害怕。
倩黛这才开始死命的挣扎,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斗得过五名彪形大汉?他们轻而易举便将倩黛弄上小船,用一块又腥又臭的布塞进她口中,并以绳索将她的双手绑住。一名男子将小船推入水中,他留在岸上向船上的人挥手告别。船上只剩下四名大汉,但倩黛仍是躺在原地,不敢稍有动弹,唯恐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时间平静自己惊慌失措的情绪。他们甚至不问倩黛为何于深夜时分,一个人跑到海边来,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将她抓上船。倩黛只会说英、法语;若是对方听不懂这两种语言,她将如何才能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会儿之后,倩黛被人从小船中拉起来,登上泊于海中的一艘大船。她旋即被扔入一个漆黑的舱房里,舱门被人用力摔上并锁住。幸好她手上的绳索绑得并不太紧,倩黛几番扭动,终于使双手恢复自由。就在此时,舱门忽然被打开,一抹刺眼的光线射过来,门口站著一名完全陌生的异国男子。
他穿著一条宽松的灯笼裤,头上缠著一块白布,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他物。倩黛被他目不转睛的目光,看得心头冒起无名火。她忘了恐惧,站起身之后拿掉口中所塞的布块。 [
你会说英语吗?“倩黛傲然地问道,”如果你不会,最好立刻找会说的人来。我要——“
“我会说英语。”
倩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多谢老天爷!我正在担心没有人会……听我说,先生,这是一个严重的误会,我要求马上让我去见船长。”
“小姐,你会见到他的。”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放心,他也 会很希望见到你。阿拉真主保佑,见到像你这么一份美丽的礼物落入怀中,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倩黛的神色立即变得相当紧张,“礼物?什么礼物?如果你指的是我——”
“当然是你。”他笑得更加开心,“你将会带给我们一大笔财富——”
“少胡说八道。”倩黛厉声喝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什么人会为我支付赎金。”
“赎金?”他咯咯笑出声,“噢,不,小姐,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是赎金可以换回去的。”
倩黛向后退一步,仿佛他的话有如毒蜂,会叮人似的。她不明白,却又担心自己已开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艘船——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为什么把我抓上来?”
“用不著害怕。”他试图安抚倩黛,“不会有人伤害你。”
倩黛并未因为他的话而稍稍宽心,相反地,她看上去更是吓坏了。“你是谁?”
他向前跨一步,倩黛立刻向后退一步,那人只得再向前走近一些。在此之前,贝哈金从未奉召和俘虏打过交道。第一眼看到她时,哈金便知道这位小姐绝不是普通人,和她交谈之后,她那傲然的态度,令哈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不过,她是谁并不重要,将来她的主人会给她一个新名字。
哈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船长梅芮斯坚持,所有掳来的奴隶,必须立即被告知自己的命运,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习适应新的环境。哈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