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我专门写了一本教科书:《石警官生存手册》,希望能为减少警员伤亡做一点实事。在我的血液里,也曾经融入过不怕牺牲的精神理念 ,甚至在我当了美国警察之后还影响着我的执法行为,我要用我的现身说法,转变传统的自我献身观念,树立没完成任务先伤亡不是好警察的观念 ,提倡身经百战,毛发无损。对立功警察的奖赏制度 ,也应建立在实际解除危害大小的基础上,而不能再以警员受到伤害的轻重程度为基础 。我反复强调基层警务的重要性,呼吁把有限的财力、警力向一线倾斜,要规范一种机制,年轻警员不愿再呆在厅里、部里,而主动要下到所里、队里。现有机制不改,警力不足的问题就永远也得不到解决。但是归根结底,提高警员素质是根本,离开这个根本,任何形式上的千变万化都将无济于事。在警察招募、训练和执法规范,警务管理方面,我觉得在中国大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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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位海归特警(2)
当年在美国打拼是为了圆我的美国警察梦,我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现在,我又为自己的人生提出新的目标,新的挑战,我要回国当警务教官。
到杭州讲课间隙,主办单位问我:想到哪里转转?旖旎的西湖美景虽然令我心旷神怡,但我提出到岳王庙凭吊,这位为国捐躯的大英雄是我心中最崇高的榜样。每次来杭州,我都要在“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下面留影一张,我要以自己的菲薄之力,像岳飞一样,精忠报国。在去往某地警校的路上,主办单位提供的汽车忽然抛锚了,我冒着雨在下面推车,帮助司机把汽车重新发动,一路上灭火七八次,我就推了七八次。我想,为了能够让大家接受我的这些理念,推几步汽车算得了什么。
但事情并不如我所愿:我担任教官的设想一直都没有下文。有人跟我说:麻烦就麻烦在你的国籍上,人民警察的队伍,能请一个美国人当教官吗?难道全中国都没人了?在美国,就因为要当警察,国籍曾经卡了我五年的时间,而今,想不到这得来不易,帮我圆了警察梦的美国国籍却成了我参与中国警务建设的障碍。共同之处在于,不管在中国还是美国,我都不能在我最钟爱的领域里放手施展。
东华曾经对我说:其实你这人不适合呆在美国,更不适合呆在中国,因为在哪里你都不可能成为一个管理者和决策者。在她看来,我观点太多,心气太高,指挥欲太强,能 跟我合作的人太少。
现在想来,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自己的老婆东华。最后我虽然还是按照她的心愿回到了中国,但等待我的却依然是壮志不酬的郁闷。十七年前我绝然离国而去,十七年后又踌躇满志而归,但我究竟能不能遇到伯乐呢?近年来归国的海归不少,但像我这样只为干事不为挣钱的还不多。我很有自知之明,再进国家机关是不行了,用国内网友的话说,我在美国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因为在我前面有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阻挡我不能马上圆了警察梦。谁知现在回国了,又遇到了同样的天花板。我最好能到公安院校当教官,凭自己在美国的学历,经历,当个教官应该足以胜任。如果因为国籍问题不能如愿,那就到媒体当个法律栏目的主持人或专栏作家,不是有这个拍案,那个说法吗,那案拍得不痛不痒,法也说得不清不楚,换了我,保证一针见血,让人耳目一新,而且还得有很高的警务含量,让那些假行家不敢再在人前信口开河,混淆视听。如果这个也不能如愿,我还可以当个职业作家,继续写书。有了这上中下三个选择,我对回国发展充满了信心。再过三天我就要回美国了,我的签证只有半年,假期也已经用光了。
半年来,我走了不少省市的公安机关,四处兜售我的警务理念和尚未成文的“石警官训练法”,大有周游列国的味道。我头上顶着漂亮的光环,所到之处都算得上对我礼遇有加,可就是没有愿意和我长期合作的,想不到我那看似容易的三个愿望竟有这么难,我感到有点绝望了。
又过了一天,我已经不再想回国当教官的事,半年多我都没怎么好好上班,还是收收心,继续回美国当警察吧。那位曾经给我算过命的易经大师的话终于应验了,就在准备启程返美的前一天,我被紧急召见进京,我将以特聘警务教官的身份回国训练特警。我毫不犹疑地接受了邀请,有关部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原以为再也找不到我了呢,因为我的所有通讯方式都关闭了。他们事后开玩笑说,再找不到你,我们就要动用侦察手段将你“缉拿归案”了。
人生好比一个圆,过了十七年,终于回到了出发点,将这些年自己所学报效祖国人民,是我的最大愿望,也是我圆了美国警察梦之后的又一个梦想。我把美国的一切迅速作了一个了结,如期回国走马上任。用媒体的话讲 ,我是大陆赴美留学生中的首位美国特警,现在,我又成了首位回国发展的“ 海归特警”。
我为此感到骄傲,这就是我的人生道路,寻找挑战,走没人走过的坎坷之路。
团圆在中国
在我和东华的极力劝说之下 ,本来想大学一毕业就出国“洋支边”的石姗终于回来了 !在机场看到她笑吟吟地向我跑来 ,竟刹那间不敢相认,头发黄了 ,脸晒黑了,此外还有哪里变了 ?想起过生日的时候曾经意外收到她的祝贺电话,我不能不暗自感慨,自己在中国迎来的 ,已经是一个长大了的女儿。
“ 爸爸,你知道我怎么下的飞机 ?我猛吸一口,憋住气 ,然后再重新开始呼吸,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中国!”原来首先迎接石姗的不是我,而是污浊的空气,听着石姗有点夸张的语气,我不禁笑出了声。“啊,爸爸,你们把华盛顿的房子弄得太漂亮了,我太激动了!我高兴你们回国!”《我在美国当警察》的第一部最后一章的标题是:“三口人,三个国家 ,三个梦”,当时我在美国,石姗在希腊参加一项海外研习项目,而东华则留在她始终眷恋的中国,三个人怀着不同的理想走在完全不同的方向上 。
而这本书的成功却改变了我的轨迹,不但把我拉回了中国 ,还让我和东华重新粘连在了一起,只有石姗 ,却似乎已经注定和我们渐行渐远 。我不能改变她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离去之前,抓紧时间多多享受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
所以 ,我和东华才殷切地召唤石姗回国 ,和我们一起度过这个特别的假期 ,她也很听从召唤 ,按时回来了。冒着酷暑,我带她逛天安门 、 天坛、颐和园、北海……尽我所能想让她多吸收一些中国的文化气息,希望除了亲情之外 ,中国文化的纽带也能把我们系得更紧一些,哪怕她已经对中国文化水土不服。我还带石姗去看我录制电视节目 ,潜意识里 ,我想让她知道,爸爸在中国已经很有名啦 ,不再是那个天天靠肌肉和拳脚在美国拼命的警察了 。她背后跟朋友说 :“ 以前我从没觉得爸爸有写作的才能,有时候要用英文写东西还打长途找我帮忙 ,没想到他也成了有名的作家 !”
是啊,论英文我也许永远都不能和她这个未来的剧作家相比 ,可我的中文写作才能她也永远体会不到 ,因为她的中文阅读能力只有五岁小孩的水平。女儿读不懂我写的书 ,这不能不是我的一个遗憾。
我的中国文化根底像是一根无形的线 ,最后还是把在海外漂流了17年的我给拽了回来,而石姗却没有这根无形控制她的线 ,她要把自己向广阔的世界放飞了。终于 ,分手的时刻到了,又是首都机场 ,十七年前我从这里奔赴未知的前程 ,十七年后我又在这里送别女儿 ,这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建筑 ,怎么能理解千万人凝注于它的复杂感情。
在候机楼前 ,我想站在当年我出国时的位置上和石姗再合一张影 ,但已经不可能了:车辆来往不断,最后我们只有站到路的另外一侧 ,请一个老外帮我们拍照。 面对镜头,我揽住石姗的肩膀 ,她不但没有拒绝,反而更往我肩上靠了靠 。外国人走过来把相机还给我们 ,对我说 :“你有一个很美丽的女儿!”
“ 是啊,可惜她要走了 。” 我回答 。“ 她还会回来的 ,不是吗 ?”不是吗 ?是的 ,我相信石姗总有一天仍然会回到我身边,带着她新的人生经验 ,让我为她惊喜 ,为她心悦诚服。
而我和东华,也会拥有我们新的人生,也许仍然磕磕碰碰 ,并不完美,但那仍然将是我们相扶相携中完成的共同创造 。我们不该再担心什么,人生已经攀过了向上的陡坡 ,我们的婚姻也已经过惊涛骇浪和战火的洗礼 ,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什么了,剩下的只有获得。好好生活,珍惜每一天 ——督促我的不再是欲求,而是生命本身的美好。看着石姗的背影消失,东华按住我的手臂 :“看你,又流眼泪了!” 是啊 ,我的心又被亲情和爱给淹没了,为此我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