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之前带余兰心办理入院的时候就跟护工再三强调过,不要问她以前的事,更不要提“爸爸”、“父亲”、“丈夫”等这样的字眼,但护工显然没有照办。
或许是出于人的好奇心,也或许是因为没有责任感,但这次余兰心发病,这位秦阿姨多少有点责任。
为此她一再跟林跃道歉,请求原谅,说到后面都开始扯她家境如何困难,家中有老有小,甚至哭哭啼啼搞得好像追究她的责任就是不仁不义。
林跃向来心软,被秦阿姨这么一哭一闹她也不忍心把事情搞大,但秦阿姨肯定是不能留在余兰心身边了,林跃向疗养院提了申请,又换了个护工过来。
疗养院的办事效率还算快,林跃上午联系,下午新的护工就来上岗了。
新护工姓许,年纪看着要比秦阿姨小些,但个子高很多,身材魁梧,操了一口北方口音。
余兰心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醒,醒过来之后精神很是萎靡,但并没有发脾气。
林跃试图跟她说话,想问问她早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躁郁症就是两个极端,躁动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失控,出现暴力倾向也是常有的事,但抑郁了又会完全封闭自己。余兰心就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来回切换,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她会出现什么样的情绪。
林跃从余兰心那里问不出什么,看她情况不算特别严重,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她在疗养院陪余兰心吃了顿晚饭才走。
……
老爷子最近不知怎么就迷上了听戏,京剧,越剧,黄梅戏,昆曲……他也不挑,什么都听,但听得最多的还是《桃花扇》。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荣伯过来的时候魏骥坐在院子里,旁边小桌上摆了壶清茶,小音箱里放的还是《桃花扇》,咿咿呀呀地唱着,老爷子的手指在膝头打着节拍,嘴里跟着哼。
荣伯上前,正要开口说话,魏骥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别讲。
摇椅上的人要把这场戏听完。
前后足足小半个钟头,家国消亡,曲终人散。
绿茵地已经没了,眼前看到的都是冬日的萧条景象。
魏骥从戏词里出来,睁了眼,将盖在膝头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说吧,什么情况?”
荣伯这才上前,开口:“她对‘林郁白’三个字很敏感,护工一提这个名字她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骂人摔东西,像是跟林郁白有多大的仇一样。”
魏骥笑了声,”这也正常,站在她的角度,林郁白背弃了他们的婚姻。“
但这些不重要,他只想知道林跃跟他们的关系。
”孩子呢,问了吗?“
“问了,护工当时看她情绪反常,也没时间再慢慢诱导,干脆就直接问了。”
“她什么反应?”
“反应很激烈,按照护工的说法,当时恨不得要过来掐死她!“
”没有具体的说法?“
”当时余兰心摔东西,很快就有医生赶了过去,她也不方便再继续问,但按照她的说法,余兰心当时提了一句,说她是罪人,所以替林郁白和那个……”荣伯欲言又止。
魏骥朝他瞄了眼,“说下去!”
“……所以替林郁白和那个贱货养女儿是她心甘情愿的事。”
魏骥重新又闭上眼睛。
冬日的风从对面吹过来,是浸入脾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