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去接见外国使臣,凤昭幼着了一身绛纱拢玉朱雀冕服,头戴流银嵌珠青雀冠。冕服里里外外共四五层,最开始是轻薄舒适的冰蚕丝里衣,随后是一层云雾绡衬衣,再之后是厚重的织金锦长裾,最后外罩挺阔修身的缂丝外袍,最后宫人又为凤昭幼扣以白玉腰封,显得那腰身不盈一握。随后又下坠鸿鹄玉玦,再加上些零碎的金玉饰物,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时辰。
子葵作为亲王属官,便负责沟通官员准备仪仗,又去领了一队凤吾卫回来,便在通和殿门口等着凤昭幼出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通和殿厚重的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殿门大敞,先是出来两个宫人,随后才是凤昭幼。
因为冕服发冠过于繁重,凤昭幼出来时是由人搀扶着的,子葵和其他几个礼部、鸿胪寺的官员先是看到了一只手掩在绛色广袖之中,纤细伶仃,虚虚挨在内官的手臂之上。
随后一拢烟霞自宫殿而出。
子葵心跳得极快,掩在袖下的手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上前去够。
凤昭幼从来不喜穿如此浓重的颜色,尤其是过于烟火缭绕的绛红。这颜色穿不好要么老气横秋,要么过于庸俗,偏生这人,却如同被人间的一拢烟霞困住,热烈的红将裸露在外的皮肤衬得白得晃眼,像是最炙热的火焰困住最寒冷的冰,一眼望去,只剩那疏离至极的眉眼,不似人间。
那双手到底是伸出来了,不止是子葵,还有身旁的几个官员,似乎都想去搀扶凤昭幼。至于是真的搀扶、还是想碰触一下,那就不得而知了。
左右她们得清楚,面前这人,是真实存在的。
凤昭幼没多想,或者说时间太紧,她也来不及多想,径直将手搭在子葵衣袖之上:摄政王还要多久到?
声音中带着同样冷质的倦怠。
子葵明白凤昭幼这是有些累了:还得一个时辰,殿下乘辇车出城,路上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凤昭幼点了下头,没说话,双眸越过高墙,看向天边展翅飞过的海东青,回旋飞向高远的天空。
京城外五里远,一行队伍长长的走在官道之上。
天边传来一声极为清越的鸣叫,一只海东青俯身而下,几乎贴着队伍中那些人的头颅飞过,朝着最前方的銮驾而去。
那是一座十二人抬的銮驾,顶身极高,四面轻纱帷幔顺着镂空雕刻长形五爪不明之物的支架垂下,随微风轻轻飘动,丝绦上系着的铃儿清脆作响,奇怪的是,每响一下,队伍后面就有人止不住发抖,风越大,铃铛响动得越激烈,由清脆转为低哑,犹如垂暮老人的哀声叹息,又如新死婴孩的啼叫。
终于,又有一人受不住铃声的折磨,朝一旁的古树撞去,登时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一个穿着玄色鱼服,上绣银色苍鹰图案的男子面无表情的朝另几个玄衣男子挥了挥手,不过几息之间,那尸身便不见了。
海东青嗅到血腥味,便有些躁动,徘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着帷幔之内的男人飞去。
帷幔浮动见,銮驾内伸出一只手臂,那手臂过于苍白,呈现出久不见日光的死白色,青紫的血管蜿蜒而上,更像是某种不详的图腾,吊诡阴森。
海东青在那手臂之上停住,蹭了蹭帷幔里的那人。
透过轻纱,依稀可见那人似是刚醒,缓缓支起身子,声音中还带着沙哑:疯够了回来了?
海东青撒娇般叫了几声,像是极为兴奋,小脑袋朝着京城的方向使劲,像在想要带那人去一个地方。
之前那个玄衣鱼服的男子走了过来:小主子似乎看上了什么。
銮驾之上的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打听清楚来迎接的人是谁了吗?
玄衣鱼服男子、也就是暗七躬了躬身:据说是凤栖皇帝的同父妹妹,凤栖国的宁亲王也就是十多年前的那个从天而降的神凰
里边人笑了,伸手拨开遮挡住的纱幔,露出一张看上去悲悯至极的观音面:那位神凰吗
那双眼眸涌现出一阵浓重的黑雾,不过一瞬,那不详的黑雾又收了回去。
暗七你说,高高在上的神凰她渡不渡恶鬼道?
*
京城
凤昭幼站在城墙之上,眼见那支行动悠闲的队伍一点一点靠近京城,随后行至城门处,队伍停下,不动,銮驾之上的人也没有下来的意思。
子葵看着那全队非黑即白的穿着,整体又肃穆不言,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这沧溟摄政王未免过于诡异了吧且他身为摄政王是男子也就罢了身后跟着的偏生大多都是男子
凤昭幼只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微风拂过,她似乎与一双盈着黑雾的双眸对视了一瞬,那一刻凤昭幼莫名后颈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整个缠住,衔住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