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都没尿过他们,死死的还跟谁客气?”侯爷劲头更足了。
金鱼眼惋惜道:“你这样折腾,更得判你啦。”
侯爷“嘁”一声,很不掸他。
豹崽替侯爷说道:“左右一死,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干嘛临死临死当孙子?”
侯爷纠正他:“就是缩头有一赌,我也不掉链子,以后靠什么活,顶天立地一爷们,为条小命就把立场变了?”
豹崽道:“嗨,你是没到那时候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干嘛跟命过不去?”
侯爷慷慨激昂起来:“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我到多晚儿也不昧良心。”
侯爷还真有点老革命党那意思,我们都笑起来。
侯爷问刘金钟:“老刘,叠多少戒指啦?”
刘金钟笑着抓挲了两下手:“俩手都戴满了,够给小鬼的了。”
“叠那玩意做屁啊,有我陪你一道走,还怕小鬼?就是阎王爷跟咱爷们搞猫的狗的,我也敢腮他老逼!”
第二节 焦躁
天气似乎越来越热,闷热。我们这个号在阴面,阳光进不来,大概比对面的号房还要稍微好些,不过倒了不通风的霉,整个号房简直成了人肉罐头。我的板疮也不见好,手指缝里还偶尔蹦达出一两个水疱,怀疑是疥,很紧张地挤掉,用烟头忽远忽近地觑,烤得心里痛痒,不过还算见效。
舒和说肯定是铺下面太脏,大臭于得水之类的疥毒又不定都泛滥流窜到哪里了,处处都得小心。
脏没有办法,又洗不了澡,水太金贵了,只有进水管的时候,能抓紧时间把所有脸盆都注满水,排队到池子里擦擦身子,这样奢侈的幸福时刻,三两天才灯来一次。即使这样朴素的待遇,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至少有一半人也就落一个喝凉水管够。
平时大家最热衷的活动,就要数坐在那里撮泥揪揪了。溽汗一浸,皮肤都潮呼呼的,从脖颈子到脚丫缝儿,一路撮下去,值当干洗呢。
丰子杰在的时候,因为跟劳动号的胖子搞好了关系,水管来的时候,总能让他拖延一些时间,一次安排一两个弟兄冲个囫囵澡,这样轮下来,一个月也可以洗上一两次。金鱼眼就衰了,人家胖子根本不把他当碟菜,整天素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气得金鱼眼光剩下骂闲街了,将熊熊一窝,大伙都跟着受罪,豹崽、乐乐什么的也就落个窝里欢。
身体一遭殃,心情就显得焦躁。我们的案子已经拖了10个月,还没有消息,整天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关着,也没人搭理了,跟施展也通不上气儿,想起来就烦。
舒和比我还窝火呢,检察院提了一次,他给人家来十三点二百五七十二变装大傻,据说至今是个“零口供”,可人家检察院的同志不吃他那一套,明明白白告诉他:舒和你那一水不灵了,你就是成天吃屎,见个馒头都喊二大爷,我们也不给你做鉴定,不跟你浪费那感情,你根本没病,骗一骗二骗不了二。
舒和不爽地埋怨说:“肯定是我老婆在外面不使劲了,钱都干什么用?”
舒和的父母亲都年龄大了,晚来得子,又是一“孽种”,想帮忙都活动不开了,只有干着急的份。
不几天,舒和的起诉下来了,他排在第一被告。
最让他不平衡的是,证人部分居然有他老婆的名字,虽然起诉书上没有明确指证的内容,但舒和还是极度压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出来指证我,太让我震惊了,伤心!”
我们都替他老婆开脱,连金鱼眼都说:“证人还分什么证人呢,不一定非得跳起来把你往火坑里推才是证人。”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原谅。”舒和一脸的郁闷。
金鱼眼说:“我这是好心给你分析,我这是有耐心的,要放丰子杰那会,不骂你粪坑里去算便宜。”金鱼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贬低丰子杰的机会。
乐乐说:“你不是还有个削尖脑袋想给你花钱的情人儿嘛,想法带信儿给她,让她给你砸钱啊,先弄到第二被告去,肯定能盼有期。”
“也就十来年。”金鱼眼说。
舒和一脸狷傲地说:“我不丢那个逊,判我死刑最好,不然我就到法庭闹。”
“扯啊你?还想着装疯卖傻撞出去?除非法官都疯了。”乐乐嘲笑他。
舒和也不搭理他们了,一个人反反复复看起诉,好像字里行间的漏洞里,藏着救命草。
常博跟我的看法类似,都劝舒和别把精力浪费在邪门歪道上,下功夫认真对待,争取把官司打好才是正道。
常博这几天也很忙,连续被提讯,回来说是中纪委的来人了解情况,可能想顺着他们这个走私案的藤条,再摸出几个国家干部的腐败瓜来,他说里面有个老太太挺好,慈眉善目的,跟他又推心又置腹的,最后看出他确实就是一被人利用的打工仔,以前在社会上又是一追求进步的好青年,就说会把他的情况跟检察院的反映一下,或许对他能有帮助。
常博的心情马上好起来,当晚的饭量激增,虽然金鱼眼不屑地说那个老太太的话绝对不能信,还是不能从根本上破坏他的幻想。
最愤怒的是豹崽。
豹崽去接了判决,回来给“挂”了,这不仅出乎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