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怎么的。”
俩家伙山呼海啸地叫开了:“当朝一品官、二品戴花绫、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六六啊六常春、七巧、八马、提壶到九门……哈哈喝!”
那晚上我们折腾到新年钟声敲响才消停下来,庄峰看着一溜歪歪扭扭有些支持不住的屁股,笑起来:“操,净喝酒了,忘了你们啦,行啦,都起来吧,合唱一首国际歌。”
大家都面面相觑。
唯一坐在铺上的老耙子做了一个指挥的手势:“就是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那个,操,连这都不知道?”
“操你妈那是国歌!”还是毕彦上过学,知识面宽广。
“就国歌吧,我说的就是那首……老逼你指挥。”庄峰兴致很高的吩咐。
老耙子正装其势地站在铺上,两手投降似的举起来,跟我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唱。”
于是,号房里充满了悲壮铿锵的义勇军进行曲。
最后把大史招出来了,在过道那边喊:“傻逼闹过头了吧!都给我小点声!别大过年的找不素净!”
庄峰压低嗓门儿冲外头骂:“操你妈大史,国歌都不叫唱是嘛!”
第五节 悲惨世界
初四,开始发豆子了,大家有些心野,在院子里一个劲骂街。因为天太冷,别的号儿都已经把劳动现场挪到屋里,庄峰嫌脏,说影响空气,只要没有风雪,坚持叫大家在外面捡,只有毕彦和阿英获准在屋里靠门的地板上干活,我和鬼子有时候闲得难受,也凑过去跟他俩一块捡捡豆子,下基层体验一下生活。
现在,我不用干活,也不用值班了,享受和庄峰、鬼子一样的待遇。我当号长的时候,从没脱离过一线,开始看不惯庄峰的老爷作风,慢慢也就麻木地适应了。但看到别人干得辛苦,还是不好意思到人堆里晃悠,怕谁在心里骂我老娘。
我看见好几个人的耳朵和手都冻裂了,就试探着跟庄峰说:“庄哥这么干不出活儿呀,不如叫他们进来捡呢。”
“别信那套,没有人克服不了的困难,当年在劳教盐场,三九天了我们都得下海洼子里去搓盐,鸡巴都快冻掉了,出来以后,跟女人钻一被窝,一个半月那玩意才硬,不也熬过来了嘛。”庄峰一点也不动心。
找个机会,我又跟他提议了一次,庄峰笑着说你就是心软,这样容易吃亏,跟这些人仁慈了,就是对自己残忍,警察这么对咱,咱也得这么对下面,要不压不住阵啊,你以前干安全员又不是没有体会——多跟我学着点,将来到了劳改队,少走弯路。
看着我扫兴的样子,庄峰摆摆手说:“先把他们打沉底了,再给点小恩小惠,都把你当好人,不信你看看……阿英叫他们进来暖和暖和!”
阿英冲外头喊了一句,大家立刻蜂拥进来,一边喊着“谢谢庄哥”,一边争抢着扑到暖气管上,见到亲妈似的搂着,满脸幸福。
庄峰鄙夷地笑道:“看了吗?就这操行。你要天天给他们好脸儿,有一天不小心大声咳嗽一下,就有人敢说你玩派。”
我对他的宏论无言以对。
下午来了一封信,给蒋顺志的。里面有两张照片,一张他老婆的艺术照,一张是母子合影。
“操,现在才回信,缸子没见着安徽老婆。”阿英跑前面来看着庄峰手里的照片,有些遗憾地说。
鬼子说安徽的老婆还挺浪,长得跟梦露似的。
我说你还认识梦露啊。我上前一搭眼,也禁不住说:“蒋顺志是够拽的,老婆挺俊嘛。”
鬼子一把把照片抢过去:“先给小弟搂几天。”
庄峰跟他抢:“我什么都让着你,这个可不行,别怪我不够意思。”
鬼子气急败坏地跑到铺角上,挥舞着照片说:“蓝妮儿就是你玩完了给我的,这回我怎么也得尝个鲜吧,不行咱就画地绝交,今天哥们儿还就重色轻友啦。”
我说庄哥你们这友谊也太禁不起考验了吧。
庄峰终于大度地一挥手,说就先给你用几天吧。
鬼子神魂颠倒地在安徽老婆的照片上响亮地咂了一口,撩起脏兮兮的军棉袄,贴着肚皮,把照片塞在裤腰里。
晚上蒋顺志一看信,就说庄哥还有一张相片呢?
庄峰说哪你妈有?我给你下去?
“我老婆信里说一共两张。”
“你看我象照片吗,你把我拿过去贴墙上不得了嘛。”庄峰道。
蒋顺志陪着笑,央求他:“庄哥你别跟我逗了,把相片给我吧,谢谢了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