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话问得人好不明白,你们自己的兄弟不见了,反倒来问我?刚刚那场面公子也见了,能不能留得命在是要看运气——”
“即便是我们都死了,盈秋前辈也不会被区区蛇阵要了性命。”慕楚打断她的话,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我们千辛万苦来到百蛊峒,却连蛊司一面都见不上,这样叫兄弟们怎么甘心呢?”
马帮的汉子们面面相觑,他们拿了钱财,很甘心,十二分的甘心,并不想见那什么劳什子蛊司。
“你到底想要什么?”女子收起了表面的虚与委蛇,嗓音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带我去见蛊司。”慕楚开口,目光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那黄衫女子动了动手指,她这样的动作却叫马帮的汉子们一阵脊背凉,谁也没有忘记,那样多的蛇是怎样在她的手势之下化为了粉末。可什么也没有生,唯有她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难看起来。最终,她的手虚晃着比成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盯的人冷:“请。”
慕楚没有忽略她突然间的变卦,隐于衣袖中的无名刀无声地紧了紧,但却毫不迟疑地向小黑屋走去。
众人在小黑屋前等了许久,进去请示的黄衫女子才绕了出来,指着慕容烟:“蛊司请您进去。”
“我?”慕容烟一脸不相信地指着自己,又一脸求救地看向慕楚。慕楚显然也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不知道这蛊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黄衫女子亦向慕楚看去,眸色复杂:“还有你。”
慕楚向她抛去了一个令人猜不透的目光,她心中一凉,想要探个究竟,慕楚却已经牵着慕容烟朝着小黑屋走去。她凝视着那个步伐稳健的背影,无声的博弈里现在仍看不出谁占着先机。
慕容烟站在黑屋的入口向里面张望着,一片黑黢黢的,果真一点光都没有。她有些紧张地和慕楚耳语:“慕楚,我怎么感觉这蛊司不是什么好人呐?她不会要对我两下毒手吧?”
慕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放心,有我在。我本就不可能把你留给外面的这些人。”
“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慕容烟一愣,虽然慕楚曾经叮嘱过她,可她还是轻易地就对朝夕相处看似无害的众人失去了防备之心。
慕楚摇了摇头,牵紧了她的手迈入了小黑屋之中。进屋的那一刹,两人便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是空气中有无形的压迫力一般。
虽然这栋小黑屋比其他的竹楼要矮,但这里面没有分层,没有隔间,空荡荡的像是个吞噬人的黑洞。慕容烟仰头四望着,仿佛置身于无星无月的漆黑天穹下,教人心中只涌现出无穷无尽的荒凉与绝望。
席卷一切的黑暗里寂无人声,唯一的声响便是穿透竹墙的幽幽冷风偶尔出的遽乎短啸,仿佛死不瞑目的怨灵的悲泣。
慕容烟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地方怎么还有人能活下去?莫非这蛊司……
她胆战心惊地仰头看去,眼睛渐渐能适应眼前的黑暗,只见那快接近屋顶半空中,有一抹长长的丝垂了下来,梢晃晃悠悠,一下一下,举重若轻地拂在人的心底。
慕容烟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慕楚感觉到慕容烟猛然绷紧的身体,他偏过头来抚摸她的脸,无声开口:“别怕。”
那温热的触感和轻柔的话语似乎带着独有的魔力,慕容烟竟真的平静了下来,同慕楚手牵着手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接受着黑暗中的窥伺。
他们不说话,蛊司也未开口。仿佛在这样的空间里,连时间都静止了。
就在慕容烟站到腿麻忍不住想偷偷换个姿势的时候,蛊司的声音突兀兀地响起:“百里?”
那声音细腻甜美,像是黑色的蜜糖,下意识地就让人一阵恍惚。要不是知道蛊司已经活了许多年,慕容烟甚至觉得她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更令人诧异的是,原以为那个黄衫女子是蛊司与外乡人沟通的翻译,可如今她一开口,那一口中州话标准流利的令人匪夷所思。
慕容烟在黑暗中胡乱地点了点头。
慕楚感觉到蛊司无声地笑了一下,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他活着回去了。”
“您认识我父亲?”许是那声音太过轻柔魅惑,慕容烟觉得面前的蛊司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