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钰瞳孔微缩,霍然起身快步来到萧韫面前,张口道:“原来你真是昏君。”
萧韫:“……”
这该怎么回呢。
皇帝摊开手,对遂钰说:“放上来。”
遂钰抿唇,下意识抬起胳膊,又突然觉得这像是在训狗,手臂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悬空,好在萧韫现在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景飏王是聋子,你是瞎子,真是天生的兄弟。”
萧韫不以为然,解释道:“景飏王时后天落下的病根,朕是被徐仲辛下药,不算天生。”
遂钰嘶声,怎么人病了,脸皮也跟着厚了起来。
他捏了捏萧韫的指尖,还是冰凉。
萧韫顺着他的手指,用整个掌心包裹住遂钰的手,顺势将遂钰牵进怀中。
胸膛与后背结结实实地贴紧,萧韫将下巴放在遂钰肩头,用极其缓慢冷静的声音,道。
“为君者,杀伐果决固然重要,更需保持悲悯。”
“除了御史台,以及那些世家,你觉得朝中有多少人是为大宸而为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功名利禄才是绝大多数人的心中所往。
这些人,用得好是股肱,用不好便为奸。
徐仲辛造反来得又急又快,这些人并未受什么实质性伤害,无非是换了皇帝继续当差。
御史台有骨气,也仅仅只是他们胸中饱含风骨。
造反并未损害大多数官员的利益,杀鸡儆猴未必有效果。
倒不如恩威并施,杀了徐府壮年男丁以作惊醒,却又留下妇孺彰显天家风范。
至于那些从旁协助徐府的各州将领,斩立决,头颅挂在城门以作警示。
参与叛乱的州府,官员统统入京接受查办,革职流放秋后算账。
“既然他们并不一定忠心,难道不该选拔有志之士,替换掉这些人吗。”
遂钰说。
萧韫:“有能力的不一定会统管,懂得统管的,学识不如他们博览,其中利弊大有钻营之处。”
在遂钰的记忆里,萧韫极少对他说这样的话,明明懂得放人一马的人,却将他困在皇宫。
他低头笑笑:“陛下对其他人倒挺仁慈。”
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藕断还连着丝,更何况是这么多年积攒的怨恨,眼泪,连带着偶尔的欢愉一道袭来。
萧韫说:“南荣王与朕,不希望你走上歧途,遂钰,若想做顶天立地的将军,便不能再怀着御前行走的筹谋算计。”
“父王与大哥说过,治军需严谨,却得对身旁的将士时刻关注,偶尔宽容。”
“我不懂怎样宽容。”
遂钰拍拍萧韫覆盖在自己腹部的手,说:“所以我也永远无法抵达他们的高度,就连越青也要先我一步。”
“萧韫,你不必同我说这些话。”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至于顶天立地的将军,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一个见了血便晕的人去做。”
“我……”
遂钰顿了顿,释然道:“已经没那么想在草原上跑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