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内的黑夜,上空突然绽开一朵绯红烟火。
按照与燕羽衣的约定,洲楚发动总攻之际,侧锋由南荣军做支应,遂钰不知燕羽衣为何这般麻烦,但从双方交流中,偏偏绕过了皇宫。
燕羽衣是想自己攻入皇宫,可他为什么不杀贵族,像是寻找什么东西,如今没有眉目并未得手。
这是西洲内部事宜,遂钰懒得插手,景飏王有诸多计较他也不在乎,只是唯有一点,从景飏王手中拿走有关西凉勾结大宸世家的证据,送回大都为王府平反。
火光吞噬皇都,焚烧的气味令人窒息,贵族们终于尖叫着不顾一切地狼狈逃窜。
遂钰策马冲下山坡,越过树林,软剑寒锋毕露,手起落间剑尾扬起珍珠般大的血花,贵族惨叫一声气息尽失。
“救命!!!”
“杀人!杀人了啊啊啊啊啊!”
男人用力调转车头企图从偏道逃跑,转瞬间,却见更多兵马自黑暗中突围。
计划是燕羽衣制定,亦由燕羽衣施行,遂钰得到的密函是——
得见西洲之众,杀无赦。
遂钰曾以为萧韫已经是孤家寡人,却觉得如今天下又有一人选择孤独。明明燕羽衣不必将所有重担揽于己身,却为着令旁观者匪夷所思的忠诚,不惜付出百倍代价。
燕氏风光无限,却比南荣王府覆灭得更快。
“图什么呢。”
遂钰轻叹,掌心利落拂过西洲人的咽喉,飞身重新上马,脚蹬微震,战马化作利箭重新融入混乱的人群。
血液混迹着尘土,扬起,落下,来不及流动便被车辙碾压,不同材质的鞋底,乃至于赤脚泥泞。
人生于天地,长于自然,最终魂魄深埋地底,尸身化作泥土。
遂钰能够感受到自己蓬勃跳动的心脏,以及他人热血在手掌流逝后的冰凉。扪心自问,他不可能像燕羽衣这般果断,他做不了燕羽衣,而燕羽衣最终又想去向何处呢。
辅佐新帝左右?还是回到那个享誉天下的燕氏。
两军在城中交汇,就在那个代表洲楚与西凉交接的广场,燕羽衣携兵马浴血而来,战甲每一寸皆被鲜血浸染,饱含着肃杀的军队,带着令人难以言喻的沉寂气息。
这是遂钰时多年,第二次与燕羽衣碰面。
燕羽衣眼中全无当初可见的意气风发,那般明锐的人,现在浑然一身冷冽,细长的刀疤从他的眉梢垂直向下,连接天然上翘的唇角。
似是含着笑,又好像笑容在某个时刻被完全割裂。
“你……”遂钰欲言,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燕羽衣不需要他安慰,此人远比他更坚不可摧。
燕羽衣倒是友好地冲面前的南荣遂钰点点头,他抬臂向身后的亲卫示意,大军停止前进,而后双腿微夹马肚,马蹄哒哒向前走了几步。
“好久不见,鹿广郡的小王爷。”
遂钰失笑,说:“你不也是小将军吗。”
他们之间年纪相仿,只是从未留意过究竟谁更年长。
“一个王,一个定国将军,护不住族亲,不也很好笑吗。”
燕羽衣自嘲道。
“还记得当年有人说过我们是双壁,现在大约称作残垣断壁才更恰当。”
遂钰忍俊不禁,此等岌岌可危的战场,燕羽衣却闲心雅志自嘲,倒是他先前多想,燕羽衣根本用不着安慰。
燕羽衣的目光越过遂钰肩头,落在乌泱泱的南荣大军处,淡道:“御前行走并未你乡,现在……挺好的。”
紧接着,他从随身行囊掏出牛皮信筒,随手抛给遂钰,道:“里边有你想要的东西。”
“属于南荣王府的差事已经完成,带着你的亲兵离开。”
遂钰:“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南荣军由景飏王接手,处理后续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