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青黛木樨的讲述,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因为上次胡同里的巧遇,裴诸城和万关晓一番彻谈,越发觉得欣赏这个年轻人,因此这段时间常常邀请万关晓过府,谈论诗词,指点武艺,简直把他当做了一家人。因为裴诸城的看重,万关晓在裴府的地位也一路攀升,裴府众人对他恭敬有加,见面都恭恭敬敬地称一声“万公子”。
然而,莫名其妙的,被禁足的姨娘章芸却跟这位万公子对上了。
先是万关晓某次过府,章芸想办法让个漂亮丫鬟将他引到偏间,然后又故意让人把裴诸城引过去,想让他看到万关晓和丫鬟的不堪画面。结果裴诸城来了倒是来了,推门进去,却见万关晓正襟危坐,丫鬟则跪在他的脚下哭泣,满面愧色,等裴诸城询问,便哭泣着说是章姨娘让她来勾引万公子,结果万公子是正人君子,不为所动,反而对她细加劝慰,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荒唐,诚心认错。
裴诸城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事怎么会跟章芸有关,就命人将章芸请来。
章芸本不承认,但那丫鬟说得有理有据,她原本就是四德院的丫鬟,父母都是章芸曾经的得力助手,又取出章芸所给的金银首饰,经过辨认,的确是分派给章芸的东西。章芸眼见不能抵赖,只好承认,说是万关晓言行无德,行为败坏,不堪与裴府相交,她不愿意老爷受骗,因此才安排这出计谋,想要揭露万关晓的真面目。
万关晓自然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做这种苟且失德之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裴诸城当然相信万关晓,觉得章芸行事越发荒唐不成体统,严词斥责了一番,又命她向万关晓赔礼道歉。
结果章芸情急之下,说出万关晓曾经到镇国候府去,说跟裴元歌有私情一事,力指此人行为败坏,卑鄙下流。万关晓则大喊冤枉,说镇国候府一事早已经水落石出,是镇国侯想要攀诬裴四小姐,因此编造出来污蔑他和裴四小姐,章芸却拿这个说事,不知道是何用意,他万关晓的名声尚在其次,裴四小姐清誉要紧云云。
这番话又勾起了裴诸城关于真假裴元歌的回忆,想到裴元歌当时被逼解衣证明清白,只觉得章芸这般,又是为了污蔑歌儿,心头十分恼怒。
章芸眼看着万关晓伶牙俐齿,非但没有被她问倒,反而倒打一耙,心头郁卒得几乎吐血,力指万关晓进裴府不怀好意,是在打裴府小姐的主意,想要攀附高门,作为自己的踏脚石,让老爷千万不要上当,更咄咄逼人地质问万关晓,说他如果真的这般正人君子,就对天赌咒自己没有这个心思,绝不会迎娶裴府的小姐,否则永世不能为官。
万关晓略有迟疑,章芸便指证他心中有鬼,请求老爷将此人逐出裴府,再不许他进来。
裴诸城自然觉得她在胡搅蛮缠,命人将她拖回四德院,并严查是谁放她出来,任由她惹是生非。为此,裴府好些下人都受到牵连,统统被重责。
结果,章芸还不肯停歇,前几天又哀求裴诸城,说夫人从来不理会三小姐那边的事情,三小姐无人照养甚是可怜,请求老爷允许她出院,就近照看三小姐。但她这般言行,裴诸城又怎么可能答应,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说若是有她这样的母亲照看,裴元容还不知道将来要变成什么模样。
“这位章姨娘也真奇怪,从前听说她精明能干的,怎么奴婢瞧着她净做傻事呢?”青黛不解地摇摇头,知道小姐跟这位章姨娘颇有仇怨,见她倒霉,自然乐得开心嘲笑,“莫名其妙的,偏偏就跟老爷看重的万公子杠上了,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这般行事,老爷怎么可能依从她?”
木樨也连连点头,觉得章姨娘被关了这段时间,脑子有些坏掉不够用了。
她们莫名奇妙,裴元歌却一听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章芸想必是知道了裴元容和万关晓的事情。以她这般歇斯底里,鱼死网破的举动,这段时间内,万关晓跟裴元容想必大有进展。而章芸当初千挑万选,选中了万关晓来设计裴元歌,自然知道他的为人,知道这是条翻脸无情,利欲熏心的毒蛇,愚钝的裴元容绝不可能斗得过他,若是被万关晓设计,骗上了手,将来必定万劫不复。
只可惜,章芸要顾念着裴元容的清誉,不肯说出裴元容的名字,因此只能设计陷害。
偏偏万关晓也是个狡诈有手段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收服了那个丫鬟,非但没有掉入陷阱,反而把章芸折腾了进去。
失了先机的章芸本不该再乱来,但事关裴元容的终身幸福,又不能置之不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搬出镇国候府的事情。可惜这件事虽是她一手设计,章芸对真相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偏偏她不能说自己为了毁掉镇国候府的婚事,派人去诋毁裴元歌的清誉,说她与人有私情,因此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结果又被万关晓反咬一口。
至于最后逼万关晓起誓的手段,是逼急了无奈的办法,可惜有她前面的疯狂行为,裴诸城根本就没在意。
深知其中真相的裴元歌当然明白章芸的用意,但可惜,这中间的情由,章芸没一句能说得出口的,以至于在旁人看来,她的行为实在荒诞不经,不可理喻。呵呵,原本是她布下的局,她明明知道一切真相,却偏偏无能为力,想必章芸此刻会郁闷得想要吐血吧!
裴元歌引到促成了万关晓和裴元容的事情,原本是对这二人的报复。
没想到两人婚事还未成,却因为裴元容,章芸和万关晓先互掐了起来……裴元歌微微冷笑着,万关晓是章芸自己选出来,想要设计陷害她,毁掉她的终身的,结果现在却报应却落在了裴元容身上,而且万关晓的狡诈奸猾,连章芸也不能奈他如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地发展。
章芸亲自选出来的毒蛇,现在却反过来狠狠地咬了她一口,这就叫自作自受!
两边都是她厌恶的人,这件事她倒不必插手,只管稳坐钓鱼台,看着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地对掐,想必会很精彩!
悠闲地与众人闲话,聊着这段时间裴府的事情,又闲来无事,动了几针刺绣,等到将近晚膳时间,裴元歌便更换衣裳,前来蒹葭院请安,顺便与父亲和母亲一道用晚膳。这也是原本就说好的,今晚为了庆祝她和裴元华归来,大家一起用膳,热闹热闹,也算为二人洗尘。
还没到蒹葭院,裴元歌却先撞上了裴元容。
数日不见,裴元容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穿着一身浅红色软纱连身长褙子,下身是条浅紫色软罗烟裙,面色红润,眼眸晶亮,口齿吟春,更显得娇艳俏丽。
只是看到裴元歌,裴元容原本春风满面的脸就立刻拉了下来,尤其想到她得了太后的青眼,是从宫中回来,心里就更加不舒服,忍不住刻薄道:“听说太后对四妹妹十分看重,想要四妹妹入宫做贵人。皇上今年有四十多快五十了吧?好像比父亲年纪还大许多,四妹妹如此花容月貌,青春年少,不知道作何感想?”
“敢对当今天子出言不敬,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呢?”裴元歌淡淡微笑,“要不要妹妹代姐姐问问父亲?父亲掌管刑狱,想必清楚得很。”
裴元容结舌,随即怒气冲冲地道:“我哪里有对皇上不敬?你不要乱加罪名给我!”
想想却还是知道这个话题不妥,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和裴元歌身后跟着的贴身丫鬟,裴元容忽然故作亲热地拉起裴元歌,往前走了几步,确定众人听不到她们的谈话,这才拿起一方洁白如雪的丝帕,在裴元歌跟前扬了扬,挑衅地道:“四妹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知道懂不懂这方丝帕的典故?”
裴元歌冷眼瞧着她,悠悠笑道:“丝帕的典故多得很,不知道三姐姐说的是哪桩?”
在皇宫中遇到的人,就算张扬愚钝如赵婕妤,也是个有心机,处处设陷阱的人,倒是裴元容这种拙劣的炫耀和挑衅,实在蹩脚又无聊,裴元歌丝毫不理会,只当是看戏,慢悠悠地敷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