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军并不气馁,正如太子丹所言,燕人不善战却也不怕战,秦军要打便打,纵然将性命交付在易水河岸又有什么值得顾惜的!
他们早保家卫国!
自己烂命一条,哪怕死去了,只要能够让家中的妻儿老小活下去,不受别国奴役,什么都值得!
杀杀杀!
“杀光秦人,保我大燕不灭——!!!”不知何处爆出一声怒喝,原本有些萎靡的燕军霎时再次振作,顾不得拼杀了两个时辰之后的疲惫,再一次鼓足力量嘶吼着挥动手中的长矛和铜剑向秦人冲去。
易水河岸的泥土变得越来越黏腻,每一脚踏上去都油滑粘滞,让人站不稳身体,战士们没办法确定自己脚下只是被喝水泡得软烂的泥土,亦或是同袍身上的碎肉。
鲜血混合着汗水从额角滴落,流入眼中让人看不清前方还有多少敌手,每一名燕国士卒都已杀红了眼,再也看不到主将的调动——他们原本也没有什么主将,只凭着司马尚留下的一句再也没等到回援的吩咐而不断拼斗着。
因为太子丹的存在,燕人的抵抗出奇激烈,但可惜的是,即使一个个壮硕的身影顶在太子丹面前替他搏命,燕军消失的速度也远远超过太子丹能够忍受的范围。
又过了一个时辰,围在太子丹身侧的一千亲卫已经剩余不足白人,原本红得耀眼的袍服变得惨淡无光。
太子丹双目胀痛,心中悲凉,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再孤注一掷的将燕军最后剩余的这些青壮精锐留给似乎从未减少的秦军屠戮,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高声大喊:“整军,向蓟城回撤!”
能够活到这个时候,剩余的燕军战力毋庸置疑,哪怕他们曾经都是燕国最没有本事的士卒,经过这一场拼杀也立即成了最有战场资本的勇士。听到太子丹的喊声,剩余燕军立刻集结成却月阵,拱着圆弧收缩阵型与秦军对抗,且战且退,终于沿着小路撤进秦人绝对不会知晓的山谷。
两侧山壁陡峭,完全遮掩了炎炎烈日的光辉,秋风从占满了汗水和鲜血的战袍上刮过,霎时让燕军冷得直打哆嗦,借着山壁缝隙长出的树苗也让通道显得越发深邃幽静。
太子丹不安的皱了皱眉,只觉得心头狂跳个不停,连眼皮都来回抖动。
忽然,战鼓与喊杀声从头顶传来,闪烁着寒芒的箭尖排满了整个山壁。
太子丹抬头望去,一名高大壮硕的年轻将领神色略有些得意的对上他的视线,洋洋得意的高声道:“燕太子丹,你今日逃不出我秦军的天罗地网了!”
“秦军虎狼之师,行不义之战,必遭天谴!”太子丹怒喝一声,全然不为李信的喊声所动,挺直的脊背显示出身为燕国太子的气节。
“李信,退下。”一道清雅的声音从李信背后响起。
须臾之后,一名身着月色长袍、头未加冠的年轻男子从李信背后走出,他举止高雅、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又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清瘦,但自从他出现在人前,竟然将浑身彪悍之气的李信压得再也引不起他人的注视。
年轻男子又上前一步,他的长袍下摆微微一动,露出只到了他腰间的一个男童,那男童长得高鼻深目,却有着一场小巧的脸型和两片分外红润的嘴唇,柔软的卷发在颊边打了个弯,衬得脸蛋越发小了。
太子丹霎时了悟两人的身份,失魂落魄的惨笑出声。
他再也顾不上八百年老诸侯的贵气和礼仪,伸手指着年轻男子,咬牙切齿的说:“你们是嬴政的儿子,你们根本不是被十万大军拱卫着回去咸阳请罪,而是直奔战场而来——嬴政的儿子果然如他一般心狠手辣。好!真好!你们两个既然能舍得秦王信印做诱饵,我燕丹败得不冤!”
秦军对战燕代联军本就具有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更何况本该离开的四名勇武将领和十五万大军成了一支奇兵出现在战场上呢?
难怪代地会忽然需要司马尚回防,难怪大军东边会出现秦军的弓弩营堵住去路,难怪秦军可以一举堵住燕南长城!
太子丹悲愤交加之下呕出一口黑血,他紧紧压着剧痛的胸口,抖着声音道:“武阳城……武阳城是否已经被你们攻下了?司马尚将军呢?”
扶苏怜悯的看着只比自己父王年长三岁,可看着却老了三十岁不止的燕国太子,举起手中的强弩,拉满弓弦,平静道:“两日前,司马尚已经战死在河谷西口,昨日一早,王贲将军传回战报,武阳城已被攻下,他带着几乎没有受损的五万大军奔赴蓟城而去——此时此刻,恐怕你父亲燕王喜已经投降了。”
话音未落,扶苏猛然松开弓弦,秦军规制的青铜箭头破空而来,带着刺耳的哮鸣贯穿了太子丹的胸膛,将他一箭穿心。
太子丹身体颤了颤,抬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