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在问谁,谢原喃喃道,“十年寒窗究竟算什么啊?”
从天子学宫到江南贡院,本以为走的是一条光明的登天大道,结果回头一看,当年金陵长街打马走的竟是一条声名狼藉,凄然赴死的路。
“我找人送了伯父一程。”祝约看着他的萎靡之态也不痛快,“你若是实在无处发泄,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该受的。”
谢原不动,一手盖住眼睛,“诏狱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清楚,上头那位要他死,他逃不掉,你送他一程反倒少了苦头,我还没残到分不清是非。”
“事到如今,你想为谢府平反吗?”
谢氏一族已被抄家流放,谢原这个名字在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承泽帝怨着谢家,平反之路难如登天。
如果谢原放弃,会有人立刻送他离开金陵找一处平安富足之地终老。
祝约望着他,搁下了瓷碗,“告诉我,你想吗?”
他隐隐已有答案,还是不死心问了一遍,谢原也在看他,半晌才缓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谢风野为人板正,却从不怕事。
“那你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一遍。”祝约坐在塌侧,垂目看着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仔细想想是否有什么学生或者门客蒙过谢府大恩的。”
那夜诏狱的另一拨人是他心里挥散不开的疑云。
参知政事谢铮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祥初帝时以一甲十一名入仕,年轻时游学关外,熟识鞑靼与瓦剌语,被祥初帝殿上直接点入鸿胪寺,后来一路爬到九卿之位,谢原十一岁那年官拜副宰,入主内阁。
此生唯一一件错事恐怕就是宫变那日力主秦王登基。
谢铮是个惜才的人,每年春闱都会亲身到国子监看看有无资质上佳的学生可用。祝约在国子监时,因为谢原的关系常受他照拂,也见他夸赞了很多少年学子。
“大恩”谢原从榻上起身,拧眉道,“是有人为父亲求情了吗?这不是疯了吗?要送命的!”
“不是。”祝约拍了拍他微颤的脊背,“是我救你出来那日,有人潜入诏狱,用一副和你身量相似的尸身想换你出来,那具尸身穿着的是你三品的工部侍郎官服。”
谢原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你是说”
“能铤而走险救你,还能拿到你内宅的东西,你仔细想想,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不可能是他。”谢原满脸不可置信,“父亲他帮衬过的寒门子弟无数,可若能进出谢府的,只有国子监一个学生,你也见过的那个孙正仪。”
“孙正仪。”祝约琢磨着这个名字,面有惊愕之色。
各州府选送的学生都得先去国子监过目一观,祝约记得承泽三年是有过这样一号人物,并且印象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