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知道,正因为知道,儿子才必须要去。”
崔璟低头,“母亲,三年前一战儿子心中有愧,虽说乌剌已死,但这只了了私仇,国恨仍是未报,我每每想起父亲,总是愧疚万分。若是不上战场了结此事,我一生都难安。何况行简如此诚心待我,我又岂能置他于不顾?此事无论于公于私,儿子都必须前去,还望母亲应允。”
“你当真想清楚了,不会后悔?”
“无怨无悔。”
崔璟俯身叩首,“只是此次我同行简一起出征,最劳累的便是母亲。”
“我早知你们都不甘心。行简说的对,家国正在倾覆之际,国不在,家又何为?我虽不能帮你们作战,但也不会拖累于你。”
大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儿子谢过母亲。”
崔璟喉间一哽,重重伏地。
崔珩“身死”的消息刚传开,崔璟又领了安抚使要出使突厥,一时间刚刚沉寂下去的博陵崔氏惹得人议论纷纭,叹服之声不绝于耳。
这回崔璟前往突厥明面上是做安抚使,实则背地里还要给驻扎的将士们运送补给。
雪衣便趁机又给崔珩准备了一些棉衣皮靴,拜托崔璟一同带去。
除此以外,当知晓边境兵士们不耐寒的时候,她又从崔珩之前留给她的那些布行铺子里把所有库存的棉布都调了出来,连夜赶制棉衣护膝,全都托给了崔璟,无偿捐到西北。
当看到一车一车押送过来的东西时,崔璟打趣雪衣道:“这可是你的嫁妆,你都捐了就一点儿也不心疼?”
“不心疼。”
雪衣摇头,“那些将士也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还能为二表哥做些东西,但他们的妻子恐怕连自己御寒都保证不了,更无暇兼顾西北。爱屋及乌,想必二表哥若是知晓,定然也不会怪罪于我。”
一场战争,他们都变了不少,不再拘泥于小情小爱,眼中更看到了万里河山和黎民劬劳,崔璟慨叹了一声,点头应下:“表妹放心,我定会把你的心意转呈过去。”
准备好东西,十五一过,崔璟便以安抚使之名出了长安,远度重山。
这回担忧西北的不止雪衣一个人了,卢娘子也紧张了起来,两人有共同的牵挂,话题也多了起来,慢慢的,雪衣觉着这位卢娘子也不像初见时那么咄咄逼人。
相比于郑琇莹的口蜜腹剑,这位卢娘子显然要坦率的多,也爽朗的多。
没多久,前线的局势便紧张了起来。
一开始,崔璟到了突厥,以安抚为名,两边皆相安无事。
正在颉利放松警惕的时候,原本已经传出身死消息的崔珩忽然出现,带兵夜袭王城。
得知再次中计,颉利大怒,欲阵前斩杀崔璟示威。
崔璟早有意料,从容赴死,千钧一发之际,崔珩攻破王城,颉利见大势已去,才不得不放了崔璟以示诚心,最终投降归附了大周。
至此,东突厥彻底亡国。
这一战,崔氏兄弟里应外合,配合默契,以最少的伤亡灭了突厥,经此一战,大周的疆域又向西向北开阔了数百里,为历朝所未有之盛。
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恰逢三月三上巳节,举国振奋,崔氏一战出了两个英才,更是一时风头无两,愈发壮大百年士族之首的声名。
卢娘子听闻大军归来,迫不及待地想去城门口看看,主动去找了雪衣:“今日大军还朝,听说圣上亲自出宫远迎,你想不想去看看?”
已经半年没见崔珩了,雪衣如何能不想去。
但她抹不开这个脸,忸怩地摇头:“还是不去了吧,尚未成婚,叫人看见了容易说闲话。”
“有什么可说的,咱们都是定了亲的。”
卢娘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实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咱们一同去,只远远地站在城楼上看一眼就好。”
雪衣心动,轻轻搓着手指:“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卢娘子瞥见了她发红的手指,笑着一手将人拉起,一手扯了个幂篱盖上去:“戴严实了自然就不会被发现了。”
“那咱们可得站远点。”
雪衣脸颊微红,却实在挡不住好奇,便大着胆子偷偷同卢娘子一起去了城门。
大军开拔的时候雪衣没赶得上送行,如今头一回看见这么多身披铁甲的兵士,黑压压的从西面的官道上涌来,仿佛一片乌云似的,她被气势震慑的眼都没眨。
卢娘子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抬着眼踮脚张望着。
“快看那个,那个是不是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