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也只是君臣罢了。
后来殷元又做了爹爹。
每年冬至的夜晚,他都在想:爹爹走得实在是好早啊。爹爹,这么多年过去了,圆圆始终没有学会,怎样做一个没有爹爹的小孩。
只是幸好,娘亲还在。
可他与娘亲的缘分也很浅,仅有三十五年。
然,凭此三十五载,元一生无悔。
当殷元意识到自己不得不离开,他终于懂得,为何爹爹不肯让娘亲看最后一眼。
是不忍,亦是不敢。
叫来自己的长子香奴,殷元字字托付,句句交代,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爹爹的脸。
真好啊,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殷元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微笑起来:「去告诉你皇奶奶……」
「等她背完千字文,圆圆就回来……」
【番外三】
是夜。
屋外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黑暗中,长欣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殷琛直觉怀里一空,也跟着醒来,却发现长欣满头的汗水,脸色苍白,不住地颤抖。
「欣儿,可是做了噩梦?」殷琛话音刚落,突然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钟声——
是皇宫的方向。
长欣捂住嘴,眼中含着泪,安静地等钟声停下来。
二十七撞,大丧之音。
而这般规制,宫中只有……
长欣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脑海中一片空白,麻木地下了床,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殷琛的眼眶也变得通红,他急忙把长欣扶起来,长欣却推开他的手,连鞋都顾不得穿,狼狈地朝外面奔去。
她呜咽着,脚步摇摇摆摆,一心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赶去。
殷琛拦不住她,顺手拿起一件大氅,他毕竟是个男人,即使心里再悲痛,却仍然保留着应有的理智。
这个点车夫不在,而秦王府离皇宫又有一段距离,马车行进太慢,殷琛低声又快速地吩咐下人准备一匹快马,同时追上长欣,把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欣儿!」他把她抱起来,「冷静些!」
怀里的人不说话,他低头看去,长欣早已泪流满面,哽咽不能成语。
殷琛紧了紧手臂,带着长欣上马,一路朝皇宫狂奔而去。
「西边的宫门……泰安门离太奶奶近……」
从王府到泰安门顺路,比正门更近。
怀里传出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很快掩盖在风雪里,殷琛抿了抿唇,挥动手中的马鞭,速度更快了起来。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泰安门。
漫天的大雪,远远地能看见朱红的大门紧闭。长欣一下马,便朝那边奔过去,只是脚下一个踉跄,倒在雪地里,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一直跑到朱色大门前。她用力拍打着大门,绝望地看着门上的铁环,哭喊着:「开门!开门——」
「开门啊——开门……求求你们,开门……」
「太奶奶……太奶奶……」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等殷琛反应过来,长欣已经跌坐在地上,她长发披散,绝望地看着四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泰安门进宫不合规矩,守将仍在犹豫,殷琛连忙大声喊道:「吾乃秦王,与贤安郡主夜叩宫门,实乃情急!你且开门,我夫妻自会向陛下领罚!」
守将稍一思索,挥手示意,开了宫门。
殷琛扶着长欣,沉默赶路。等他们赶到康寿宫时,门里门外,已跪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