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黄昏静也。
檀府书房内昏暗无光,香炉轻烟密密盘旋压着,气氛凝重而低沉。
“荒唐!这万万不可!”
身披青袍的中年男子拂袖怒不可遏。
一旁站着的吴氏却是“嗤”了一声,呵笑:“荒唐?檀仲安,你这些年给岐王送的药人还少吗?怎么如今将她送给太子便是荒唐了?”
真是可笑至极。
闻言,檀仲安脸色铁青,想要驳斥却无言以答,只得憋出一句:“这不一样,你明知道——”
吴氏厉声打断:“檀家如今的命都在太子手里,舍她一人兴许还能有生机。”
岐王在封地乌阗意欲造反称帝,发动叛乱后被太子迅速而强势地镇压下去。
提起太子,天下人大多噤若寒蝉,谁人不知大周太子谢清砚身负不治顽疾多年,这些年来越发有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的趋势,没人敢得罪。
如今是生是死,不过是在他覆手之间。
禁军入主乌阗以来虽对城内百姓秋毫未犯,但对岐王所牵扯的旧势力一律严惩。
谋逆大罪,十恶不赦。
檀家虽未参与到谋反中,却也因此受到不小的牵连。
如今乌阗城内曾经与岐王交好的世家权贵人心浮动,惶惶不安,唯恐这刀就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檀仲安没吭声,不过片刻,挺直的背脊便好似被千斤重石碾弯,他半低着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陷入沉吟。
半晌后终于开口,嗓音粗嘎苍老:“你让我再想想……”
吴氏目光掠过丈夫沉凝的面容时,心情也很复杂,不再多语,临走前扔下一句提醒。
“你别忘了,她可不是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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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气候素来多变,往往艳阳晴天之后,潺湲细雨也翩然而至。
山脚下,一座依山而建的吊脚竹楼隐在空濛烟雨中,雨水顺着檐角铜铃滴滴答答落下,带动铜铃发出清脆空寂的声响。
“再打架今天没有饭吃哦。”
檐下回廊端然静坐一少女,生得十六七的模样,相貌妖冶秾华,风鬟雾鬓,一双秋水剪瞳尤为清澈剔透,如山中精魅误闯凡尘般,身上竟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雨水与山雾重叠,整个天地模糊一片,几片竹叶落在她简素的衣裙上,远远望去缥缈如画。
被水气浸湿的碎发凌乱贴着面颊和细颈,那种湿意让檀禾很不舒服,但她却无暇顾及,明眸一瞬不瞬盯着手里的小木匣。
木匣里,两只通体金银的蝎子正舞着毒钳,翘起尾钩,不可开交地绞缠在一起。
不知为何,一金一银这两只小蝎子今日斗得尤为凶,一只掉了腿儿,另一只断了尾,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