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月后的一个午后,日光灿烂,清风软拂。
她如同往常一般,一一收起院里晒干的草药,下意识回头对着竹楼里喊一声:“师父,这些药放哪儿?”
没有人回答她,除了风打竹叶簌簌声,整个山野一片孤寂。
檀禾抱着药簸箕神色恍惚,脑子里嗡嗡一片乱响,她忽然凝重地意识到——她没有师父了。
一种不知所措的酸楚哀伤飞速席卷全身,眼底渐渐涌现出一丝泪光,她因竭力压抑而全身颤抖,可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梦外的她困在梦境里,却依然不肯抽身。
檀禾眉目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整个身躯不安地蜷缩着,小声抽噎起来。
外间,黄雀本来轻手轻脚正要出去,竟听见里头传来低低呜咽哭泣之声。
黄雀轻盈一转,脚下如生风般移步至床榻前,撩起淡薄罗帐,俯身稀奇地盯着兀自流泪的女郎。
她蜷卧而眠,鼻尖微红,眼角的泪浸湿了鬓发,与之前无论何时都平静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睡着了还能哭?
黄雀心里嘀咕一声,见她隐隐有喘不上气的趋势,旋即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少女的手臂。
“檀女郎,醒醒。”
不见醒转,黄雀又推了推她。
檀禾发出一声低细短促“啊”声,从梦中惊醒。
她懵懵懂懂睁开眼,眸里泛着潋滟水光,长而翘的眼睫上挂着细细的泪珠,随着颤动顺势落下。
黄雀解释:“你魇住了。”
檀禾嘴巴张合了几次,还尚未从梦境中脱离,好半天声音凝涩道:“啊……哦,多谢。”
她撑坐起身,愣愣地看着黄雀转身离开,复又折返,手里端着鎏金铜盆,将浸了热水的绢布递给她。
心中漫上一丝暖流,檀禾默默接过,擦了擦脸上泪水,又道了声谢。
左一声谢,右一声谢,黄雀敢说,她长这么大,听过最多的“谢”就是来自眼前这个女郎。
……
或许是这场真实的梦耗尽了她太多心绪,檀禾一整天都蔫巴巴的,很是难受。
随着暮色西沉。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乌云静默翻涌,整个天地浓重晦涩一片,压抑着暴雨欲来前的沉闷。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滴噼啪砸下来,如倾如注瞬间贯透天地,惊得低空飞掠的燕子急忙寻了个落脚点,躲在檐下扑翅洗羽。
檀禾坐在书案前整理一直随身带的药籍,冷雨带着寒气一阵阵涌进,狂风卷得纸张翻飞不已。
她端起烛台压在纸上,不得已起身去关窗。
这时,门外响起细若不闻的脚步声,屋门被猝然推开。
雨幕中,黄雀面色焦急,携着一身水汽进来。
寻到那抹纤弱身影,她几步上前,朝檀禾匆匆行了个礼,拱手道:“女郎能否随我前去殿下寝殿,殿下病发了,还望女郎施以援手。”
她抬头望向檀禾,语声恳切。
此番太子头疾发作来势异常凶险,竟又如平叛乌阗那次一般,吐血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