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勉强谢过了两位教师,吩咐儿子好生休息,小心不要脱力了,转身刚要离开,高强忽道:“父亲,孩儿学武,教师说须用乌兹精钢打造兵器,不知京中何处可得?”
“……”高俅闻言愕然,他哪里听过这种东西?幸好殿帅大人手下有的是人,旁边一人干咳一声道:“衙内,据卑职所知,这乌兹精钢乃天竺出产,以之铸造刀枪皆为宝物,是钢中极品,殿帅府中那口宝刀便是以此钢铸就。其物罕见,全东京城只南市一家大食商铺偶有藏货,等闲亦不可得。”高强一看这人倒是认得的,正是前晚曾经说过话的闻涣章。
高俅一听大喜,立命身边小吏前去采买,不拘多少,无论贵贱,但有多少精钢都一起弄来,而且日后再有此物都叫直接送到殿帅府来。那小吏唯唯应了,向闻涣章问清了那家铺子的位置商号,飞也似地跑去南市办货,至于与商家勾结虚报钱数,大家落些好处,此乃常情,自不待言。
自此每日高强就在林鲁二人的疯狂操练之下度过,虽然当时苦不堪言,不过随着时日渐过,自觉身轻体健,枪棒也渐渐挥得动了,木刀更是耍上一路都劈不到自己,不免也有些得意起来。
过了十余日,陆谦前来禀报,说道已经将东京的乌兹精钢搜罗一空,那边汤隆也拿着高俅的殿帅府介绍信,到军器监借了一座炼钢炉,生炉举火准备打造兵器。高强甚喜,恰好今日林冲与鲁智深放了他一天假,林冲要去应卯,智深被原先菜园子的混混请去喝酒,便叫陆谦随同,一起去汤隆那里看造兵器。
二人走到门口,忽听后面有人呼唤:“衙内留步!”
声音有些耳熟,高强回头一看,原来是闻涣章,便笑道:“闻先生来得正好,那日多亏闻先生广博,才买到了乌兹精钢,今日本衙内正要去看打造宝刀,先生何不同行?”
闻涣章本来就是要和衙内多亲近,当然大喜答应,于是一人骑了匹马,向军器监行去。至于那帮平日跟在衙内身后起哄的无赖帮闲,自从高强开始习武之后就没得混,只好作鸟兽散了。
那军器监是设在西城,路途甚远,不过今日风和日丽,行人如织,高强骑在马上,戴了一顶范阳斗笠,将帽檐压得低低,身边又只有两个随从,不复往日前呼后拥的排场,一时倒也无人认得他。
观花赏景,一路无话。到了军器监汤隆炼钢的所在,只见一座高炉耸立,两个风箱劲吹,炉火直腾起两三丈高,汤隆拿着根铁棍,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火焰的颜色,不时向身边的手下发出各种指令。
高强也不叫人通报,自去站在汤隆身后,看他来回忙活。
这炼钢场大家都在忙活,忽然多几个无关的闲人,汤隆立刻便察觉到了。他猛地回身,正要开骂,忽见衙内笑嘻嘻地站在身前,总算有些急智,一句粗口已到嘴边,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换一副笑脸道:“衙内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耍,不用练功么?”
高强摆手道:“衙内今天放假,所以来看老哥忙得怎样。汤老哥,你不必理我,只管炼这钢便是。”
汤隆嘴上答应,脚下却不动弹,一边眼睛斜着去看炉火,一边向衙内禀报道:“衙内请看,此次共采买了一百斤乌兹精钢,我一起都放进炉中炼了,三日之后开炉取钢水倒模,当可得刀胚二十余件。”
高强大喜,忙问:“都是象我所带的这刀一般么?”
汤隆小吃一惊,忙笑道:“似衙内这般宝刀,便在大马士革,一年中也出不得数把,哪里这般轻易能得。这钢水可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可造宝刀,中等可造朴刀枪刃,下等便是粗胚,只好造些蠢笨军器,如大斧狼牙棒之流。”
大斧?狼牙棒?高强心中立刻想起霹雳火秦明和急先锋索超来,忙道:“好好,都造都造,大斧、狼牙棒、枪刃、朴刀,一样也不可少了。哦还有,记得给徐教头造一件钩镰枪头。”
汤隆心中叫苦,哪有你这样乱用乌兹精钢的?大斧还好说,斧刃须得锋锐,这狼牙棒纯是以力服人,要这般好钢何用?再说一百斤钢只好出七八十斤钢水,这两件家伙一造别的就都别提了。
好在打铁有打铁的办法,狼牙棒这等大家伙,掺些寻常钢水也看不出来,汤隆当下便应了。
高强又问这乌兹精钢所费几何,汤隆只管打造,这个却是一无所知。好在闻涣章简直是个百晓生,在旁答道:“好教衙内得知,这乌兹精钢极是难得,每年不过数千斤出产,能流到中土来的更是稀少,这次能得这许多已是意外之事,总计花费当在三万贯上下。”
高强咽了一口唾沫:好家伙,这一斤钢就能供寻常人家活两年的!去年蔡京改革茶法,一年茶叶收入也不过五百万贯,只够买一万多斤乌兹精钢,这哪玩得起?就算是老爸高俅手握兵权,平时吃了无数空饷,这次恐怕也要肉疼几天了。
又看了一会,问了汤隆到兵器造好至少也要一个月,高强渐渐无趣起来,便告辞去了。
汤隆送出,眼见衙内渐渐远去,陆谦忽又转回来,低声向汤隆道:“汤老弟,衙内请你给徐教头带个话,他几时有空去徐教头家饮酒,务必要看看他家房梁上的那件物事。”说罢微微一笑,在汤隆肩膀拍了两下,上马去了。
只留下汤隆在原地发呆,背心冷汗直流。
第一卷 雌伏 第一三章 易安
从军器监出来,三人策马沿汴河缓行,于路只见百业繁盛,车水马龙,街边的商铺把招牌挑得老高,当铺、米店、胭脂水粉店、布匹绸缎坊、古玩瓷器斋,乃至书店茶楼,银庄票号,各种行业杂陈条列。
高强一路看来,仿佛当年在网上所见到的《清明上河图》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甚至那头千古争议的驴子也从眼前一闪而过,心中不禁生出异样的感觉来: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真实,可是再过不到二十年,这十里繁华都将化为乌有,后人只能从画卷和词章上寻觅这一段璀璨的文化了。
他想的出神,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忽听陆谦在旁笑道:“衙内,可是连日习武辛苦,有些闷了?今日左右无事,不如进去喝杯酒如何?”
他转过头来,却见自己的马正停在一座楼前,抬头一看,上书三个大字:“怡红楼”。
“……”高强苦笑一声,见陆谦笑的诡异,闻涣章捻须不语,心知自己一时出神,信马由缰地走到这里,必定被人以为是“心怀故地”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考察一下宋代的娱乐业发展情况,只觉一阵香风扑鼻,一条火红人影扑到马前,抬手扣住缰绳,笑得热情无比:“哎呦,今儿这是吹得什么好风,高衙内竟然赏脸到咱们怡红楼来了啊。”这女人一看就是老鸨一流,化妆虽说太浓,年纪有些迟暮,不过媚眼乱飞,柳腰款摆,倒还有几分姿色。
高强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就逛逛青楼又如何?全宋词那么多首,出自青楼的只怕有一半多,说起来这也是高级娱乐场所和文化中心嘛。
见到衙内下马,后面两个自然是亦步亦趋,也甩镫离鞍。早有龟公抢上来接过缰绳,点头哈腰恭敬无比,比之后世的泊车小弟更强似几分,高强笑了一下,陆谦挥手打赏。
那老鸨见衙内下马,一副火炭般的身子直贴上来,手中锦帕一扬,一阵香气飘过,眼中却尽是幽怨之意:“衙内,这些日子可快活哪,楼里的女儿们可是想死衙内了啊!”
高强心中好笑,这般场景和台词不知见过多少次了,不过都是在电视上看的,今日却轮到自己头上,真是有趣:“哈哈,本衙内近来习文练武,冷落了各位红颜知己,实在是罪过啊。”
那老鸨见衙内今日兴致颇高,心中也是大喜:“这一注财喜注定跑不掉了,看老娘今日捞上一票。”当即扯开喉咙喊道:“楼里的女儿们,高衙内驾到,都出来接客啊!”
这一嗓子好悬没把高强笑趴下,实在是搞笑无比的台词,以前都是朋友之间拿来开玩笑的,今天可是玩真的了。陆谦见衙内喜笑颜开,虽不明其理,不过既然衙内玩的高兴,他这陪玩的自然也有口汤喝,斜眼看闻涣章时,却见此人目不斜视,一脸正气,不由得暗骂一声“伪君子”。
老鸨陪着三人迈步入楼,只见楼下好大一片场子,喝酒划拳赌钱唱曲的应有尽有,满满当当的怕不有上百号人。高强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眼前莺莺燕燕,花团锦簇,十几个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猛扑过来,左拖右拽好不热闹。
这个珠泪暗垂:“衙内,怎么这许久都不来看奴家啊,想死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