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见兹事体大,只得亲身送了前来。”说着将身一闪,诸将才见他身后又有一人,穿着辽东汉人常穿的左衽儒衫,样貌清癯,约莫四十不到年纪。
待通了名姓,诸将方知,此人名唤朱武,向为高强身边书吏,所赍书信即是高强手书。在常胜军中,下层军将多半只知本军能以旅顺口与南朝贸易,至于常胜军和南朝的实际关系,则很少有人能确切知晓——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当然是少不了地,不过在如今的辽东,传言恐怕比人的舌头还要多,又何必在意?真正知道高强对于常胜军意味着什么的人,也只有如今帐中的这些人而已,其中张晖、王伯龙和召和失也只是猜到些而已。
待朱武取出高强书信来宣读时,才说几句,花荣心中便是一喜,适才他才看出来的常胜军组织上的问题,居然已经在这封信中说及了,莫非高强与此间有神人感应不成?
这当然不是现实,高强身上虽然发生过灵魂穿越附体这样的灵异事件,然而也仅仅这一桩而已,其他时候亦和神人不大熟稔。常胜军在组织上的问题,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么一个成分复杂的组织,如果要面对强敌的挑战,不出问题那就怪了。是以在得知女真与辽国即将展开决战时,他与参议司宗泽等人商议后,便即请记室写就这一封书信,命朱武带来宣讲。
“常胜军诸将不可向女真妄开战端,当遣使先致交好之意,至于其余,权且不论。东京之事,高永昌野心勃勃,觊非常,当辽主败绩之时,必将有所异动,诸将可趁此进取东京,以为契丹讨叛为名,可安众心,仍以招抚安集辽东各部为要务。待取辽阳之后,东则开州、保州,西则乾州、显州,可相机进取。军中诸事,以郭药师为主,花荣辅之。诸将计议而行,毋得擅专,小心,努力!”
高强这封书信中,将常胜军未来一段时间的大略都定了下来,即以高永昌为口实进取辽阳府,亦可趁此机会炫耀武力;对女真则采取两不相干的政策,避免主动挑起冲突。重点仍旧要放在抢夺人口和土的资源上头。
郭药师听得仍旧以他为主,心中大是满意,他亦不是什么有大志之人,但求一己之富贵而已,跟随高强以来。他已经从一个区区白身地渤海部族首领,一跃而成为数十万百姓、五万劲兵的魁首,拔兴何其暴也?对于紧紧跟随高强这一点,郭药师始终不曾有任何动摇。而今高强的态度,亦证明他选择这条路的正确性了。至于其事权是否被旁人挚肘,他倒不大放在心上,只须其本身的实力也随之扩张,日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他的份,怕的甚来?
当下与诸将谢过了朱武送信,请他一旁坐了,郭药师和颜悦色地向张晖道:“张千户,适才所言首件为难处乃是高永昌,今已有定计,谅不为难矣,尚有何事?”
张晖适才听朱武读信,说高永昌好似有叛逆之心,只是将信将疑,心说这等事如何做得准?只是见诸将竟都不以为意,他也不敢乱说,便应了一声,道:“次一件,便是这曷苏馆路诸女真中,有一路甚是特异,此族在诸系辽女真中最号强盛,有甲士近千人之众,其长者挞不野,便是当日曾为高永昌向郭大人下书之人,如今在东京留守司干事,为高永昌副将。其族中之事由其子胡十门掌管,前日小将遣使前去议款,那胡十门不加理会,出语甚是无状。小人恐他将投高永昌,便命人暗中刺探,不料此人前日听闻女真大胜契丹之后,便即招集部众,自称与那阿骨打乃是同宗,有意举全族往归曷懒甸撒改之众。此族若去,诸系辽女真恐望风而从,于我军大事不利,故此小将以为,若要用兵,亦当以此部为先,责其不礼我军使者之罪,逐胡十门于族外,分其部众为百户以治之。”
郭药师皱着眉头听罢,撇了撇嘴道:“说来说去,若不用兵,这系辽女真终是不服,与我适才所议有何异同?此部不过甲兵近千,不足一,哪位将军愿往?”
女真兵都在史文恭麾下,这一仗又是为了威服那些尚未降顺的系辽女真,因此史文恭当仁不让,请令愿往,郭药师便命他以本部出战,张晖为前导,克日兴师即可。至于那东京高永昌,前因刘参议落入其手之故,花荣已经命当的细作紧紧盯牢此人,日前得知其拒纳辽主使者、枢密直学士柴谊,致使辽国原本部署的南路偏师不能如期招集兵马,由此已经看出其心存异志了,只是一直未有以应对。如今既得了高强的书信,郭药师便与花荣商议,将大兵从海上以舟师运入辽水,潜至八口左近屯驻,以备不常,从此水路进兵,可收奇兵之功。
当下计议已定,诸将便散。朱武跟着花荣回到帐中,觑见左右并无旁人,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向花荣道:“花统领,此乃衙内密函,言明只交于你一人开启。”
这原是花荣意料之中,便伸手拆开看罢,只见信中说起,听闻所招纳生女真阿海部,今可使阿海往辽国上京一行,迎女真阿鹘产大王东归,以分女真之势。花荣所不解者,这什么阿鹘产大王从来不曾听闻,为何却在辽国上京?
把这话语来问朱武时,这神机军师笑道:“花统领,小人来时亦曾问过衙内,得知此人乃是星显水纥石烈部大人,曾与那完颜部争长女真族中,其时乃是阿骨打之叔颇拉苏用事,此人兵败奔辽,几次欲回奔族中而不得。及至阿骨打起兵之时,每每以辽人不遣阿鹘产为言,以此数辽人之罪,其实女真乃辽属国,每有争竞皆由辽使主之,阿骨打何能与辽争此雄长?徒以此为口实而已!”
花荣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点头道:“这阿鹘产既曾与完颜女真争雄,想亦是女真族中豪杰一员,相公倘若以兵护送其回本族称兵起事,势必可分女真之势。只是相公先前信中曾说,不得与女真擅启兵争,如今却要遣兵护送阿鹘产回归,岂非自相矛盾?”
朱武笑道:“花统领,衙内说你必有此问,果然不错。衙内亦交代言语在此,道如今辽国变乱,上京纷扰,契丹诸军不知谁属,那阿鹘产时时以回归本族为务,必当趁此时机起兵。此人为女真豪杰,大凡女真之不容于完颜而入辽者皆遣为其部,现今亦有女真甲兵三百余人,倘再裹胁沿途部众,自可完颜部之侧,却不消我兵助之。衙内所欲者,只是待那阿鹘产东归之时,暗地以兵拦截辽兵,再以阿海等人为其向导,佐以粮草,使其得能安然从上京返抵曷懒甸之境。倘能谋划周详,只怕直到那阿鹘产回返故地时,尚且不知我军对他有如此大恩哩!”
原来高强这两封书信,又是占了他预先知道历史的光,高永昌的背叛不用说了,不但是历史上所发生的,现在亦有许多迹象表明其异志,可翘首以待之;至于阿鹘产大王,此人颇为传奇,历史上与完颜部争雄失利后,遁归契丹,然而契丹人却被完颜部的诡计迷惑,使得阿鹘产不得归还本族,因而长留辽国上京中,称为顺国女真。
当耶律章奴谋反之时,打到上京左近,就是被这位阿鹘产大王以三百骑一击而败,随后阿鹘产大王自我膨胀的厉害,居然裹胁了契丹本族兵要去攻打阿骨打的女真国,结果走到半路就被契丹人给拦了下来,兵权被夺,投闲置散,直到辽国被金兵打破,他被金兵俘获,人家问他是谁,他自称乃是破辽之鬼,盖因女真起兵便是以此人为口实,每次与辽国书信往还必定要求辽国送还此人。不过当真抓到了他之后,阿骨打却仅仅是打了他一顿板子就了事了,这位破辽鬼的命运显然比辽国要好上很多,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女真只是以他作为起兵的口实,但阿鹘产自称破辽鬼,显然也极大满足了女真君臣灭辽之后的自满情绪,未始不是他保命全身的一个小小把戏。
如此人物,当日读史书时便叫高强击节不已,现今正是他跃上历史舞台的最佳时机,这一着棋子如何不用?至于这阿鹘产率军东归之后能给完颜女真带来多少麻烦,这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反正把水搅得越混,对于女真这个新兴的国家就越不利,左右不过是女真人打女真人,关高衙内甚事?
见朱武讲得明白,花荣便即放心,只是如此一来,对于完颜女真国的交涉问题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了,但看高强信中的意思,却又不大允许辽东常胜军自行拟订对女真国交涉的策略,如之奈何?
朱武闻言又笑道:“花统领,你事事周详,却尽在衙内意料之中。衙内来时说及,此事不消我等操心,那女真自当设法来与本军交涉,甚或是遣使来与大宋通好,亦未可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