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从车后排下来,一样懒得理会他,跟着廖铭往杜家走。
杜家大门上,大红的“囍”字还在微风里簌簌招摇,残留着那夜喜庆的余韵。
杜雪父母倒是恰好都在家,对这几位不速之客的态度,惊讶明显多于欢迎。
裴郁他们很快就被对方认出,正是市局的警察,因此在你来我往的言谈当中,或多或少地,就掺了点儿警惕和戒备。
被问到冥婚之事时,杜雪的母亲杨映霞,忙不迭地摆着手道:
“……这是我们西湾村多少年的风俗,谁家不按规矩来,那是要遭报应的……”
“……年轻的小姑娘,小小子,没结婚就死了的,可是大不祥。要是不给他们在底下成个家,他们的魂儿是要作乱的,会搅得上面家宅不宁的……”
“……愿不愿意?咋能有人不愿意呢,底下的孩子成家立业,安安生生的,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片苦心呐……”
“……你说彭司仪?认识,大伙儿都认识,他是专业的,这片儿红白喜事都找他……收费啊?嗐,我们小老百姓,一穷二白的,给不起那么多,一回也就是一二百,有时候整条烟,弄瓶酒,那就算讲究的啦……”
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裴郁看到杜雪的父亲杜会军,就在一旁讷讷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两声,一副颇为唯喏的模样。
这夫妻两个看起来,的确正是一对刚为女儿办完婚礼的父母。除了缺少一些女儿早逝带来的悲痛之外,他们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点操心劳力的疲惫,和因为女儿终身有靠,而心满意足的欣慰。
只是,裴郁暗忖,如果能将这份心力,用在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恐怕杜雪本人,也不至于走到自杀这一步。
死后的哀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死者长已矣,活人顾虑的,永远是自己的排场与体面。
他抬眼,看了看廖铭。对方感知到自己的目光,也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向杜家父母问道:
“彩礼你们怎么算的?”
那语气和廖铭平时讯问嫌疑人相比,简直称得上漫不经心,就像逢年过节,不常见面的亲戚聚在一起唠家常。
然而,裴郁还是及时从杜会军脸上,捕捉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后者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很快又低下头去,一声不出。
杨映霞却是一副竹筒倒豆子的模样,显得十分坦荡:
“哎哟,人都不在了,谁还讲究那些。都是人家男方,准备点儿喜饼,喜糖,龙凤果子啥的,看着像个结婚的样子,就行了。”
一边的窦华也好奇道:
“不要首饰,不要钱吗?”
“嗐,首饰珠宝那些,都是纸糊的!”杨映霞摆着手,大喇喇一比划,“什么纸人纸马,纸车纸房子,那才能烧给孩子们呀!整一堆真金白银来,孩子们哪里戴得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