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滚出轮椅,却被一个被我军兵士刺穿的贼兵踩了一脚,只听到胸口的肋骨断裂之声,吐出一口血。
断骨大概刺进了肺里,每一口呼吸都痛得要命。我又忍不住大口吸气,身体就像是个漏气的口袋,我却要努力将它吹满。
敌兵有一半的精锐在城外,城里更多还是民役,和天朝雄师是无法比拟的。我军渐渐占了优势,赶回来保护大帅的亲兵已经杀光了周围的敌人。我努力想往大帅身边爬去,大帅却拍马朝前冲去。
地上的血已经多到无法渗入土中,我每朝前爬一尺便会拍上一手的鲜血。
目光渐渐迷离,我已经看不到大帅了,早就忘记了为什么还要往前爬。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一息之前刚杀了敌人,转眼间便被敌人所杀。我不是第一次在街上爬,却是第一次在爬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死人。
我看到他们的死去的面目,想吐,吐出的却是血水。
第二十四章 珐楼城之插曲
我终于爬到了街边,靠着泥墙重重喘息着,血和泥让我自己也认不出自己。
逃离的路上不断有战斗发生在我眼前,或许是于心不忍,更可能是怕殃及池鱼,我沿着泥墙努力地爬着。我想爬到一个没有厮杀的死角,虽然我知道整个珐楼城已经陷入战火之中,没有一寸土地没有血。
有贼军发现了我,举刀朝我砍来。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看着他步步逼近。
就当我已经认命地低下头时,他先倒下了,差点压到我。
他身后的血人冲我喊了声:“先生!”
我认出那是韩广红的声音,却不敢相信那是他的脸。从眼角到嘴角,半边脸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还没有等我回应,背后有人砍了他一刀,被他回身砍下了脑袋。
我看见了他的后背。兵尉的软甲已经支离破碎,内衣上的血迹告诉我,他的后背起码已经受了三刀。
“先生!”韩广红朝我叫了声,不得已又转战他处。因为他若是不去杀了那人,那人便会来杀了他。
我不知道是趴下装死安全还是继续爬,人求生的本能让我决定继续往前爬,虽然我也不知道要爬到哪里。
上天待我不薄,我选择的方向是对的。喊杀声渐渐小了,或者说是离我远了。
我在一家纸笔店门口停了下来,撑起上半身,靠着墙。嘴里流出了什么,不知道是血还是口水。
万幸,天下的纸笔店都喜欢开在僻巷,这里可能是全珐楼城唯一没有兵血污染的地方。
我觉得自己安全,不由想起大帅、韩广红等人,最担心的还是戚肩。他还只是个大孩子,长得倒是人高马大,可是他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吗?
终于,我看到了火光。之所以人们都说战火,就是因为凡战必有火。从外面放一把火,比冲进去砍杀更安全,也更方便。
火光似乎朝我蔓延过来,我眼前只是一团红色,瞌睡让我无法做出判断,我索性放任它的来临,昏昏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喊杀声已经小了,我却瞎了,什么都看不见。我心头的恐惧莫以名状,双腿已经不能走路,只能终日和轮椅厮守,现在眼睛又瞎了,真是成了彻底的废人。不过以后还是可以做个相士,给人摸骨骗点小钱。
想到这里,似乎更多的是解脱。
刚想挣扎地坐起来,不禁闷哼一声,胸口居然只有一点麻痹的感觉!
“你醒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问我,说的是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
我看不出她长得什么模样,只看到一团暗影在我眼前晃动,我真的瞎了。
“你会说话吗?”她又用胡语问我。
我挪动嘴唇,道:“谢谢姑娘相救。”
“不用谢,是我爹救你的。”姑娘停了停,“你的伤不是大碍,断了的骨头我爹也帮你接好了。”
“令尊大人呢?学生再此谢过了。”
“我爹被贼军抓走了。”姑娘的语气中充满着担忧。
大帅已经下令屠城,不知是否停了。
“请问,学生昏迷多久了?”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