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前,丘神勣倒也乐意将自己的下属心腹安插其中。可眼下他刚刚渡过一场刁难,好不容易再次获得神皇陛下宠信,也不敢在这时节给神皇陛下一个私恩滥施、罗织羽翼的恶劣印象。
没能入室当面道谢,陈铭贞等人自然颇感失望,但也不敢再作强请。
相较于其他人只是略感失望,街使陈铭贞则更有一份忧虑在怀中。
他久任于左金吾卫中,自然也不乏禁军朋友,这些人值宿宫闱之间,也都不乏耳闻目见。其中便有人告诉他,内教坊传习新乐名《街使曲》,正与他有关,据说已经在宫闱之间频有侍乐并传唱。
那人讲到这件事的时候不乏艳羡,说陈铭贞有幸巧事贵人,虽然只是一个巡警坊间闾里的街使,但英武忠勤之名早已经传入禁中,不久之后想是升迁有望。
可是听到对方这些羡慕之声,陈铭贞只觉得满心冰凉惊悸。别人不知内情如何,他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将军丘神勣念念不忘要除掉嗣雍王一家,他是疯了才会将这种名声的传扬当作自身求进的机会。
而且陈铭贞心里也不乏狐疑,明明此前大将军说过会将这件事压下来,不让内教坊音声人传唱。怎么现在非但没有按压下来,反而有越传越广的趋势?
陈铭贞自然不敢追究丘神勣究竟有没有去处理这件事,他只是担心乐曲传唱开来之后,会让时流误以为他与雍王一家有什么非凡联系。特别是担心大将军丘神勣也因此生出什么联想,认为迟迟不能将嗣雍王一家构陷入罪,是他首尾两端,存心包庇的缘故。
原本今天是打算入拜大将军,再作忠心细剖,结果大将军却拒不接见,这冷落的态度更让陈铭贞惊疑不定。
满腹心事,陈铭贞也食不甘味,满堂宾客尚在欢饮,他则暂借丘氏偏舍早早睡下。只是一整夜都辗转反侧,直到将要天明时才浅睡片刻,不久又被晨钟街鼓所惊醒,连忙起身再问丘氏家人,得知大将军丘神勣早已经离家上朝。
没能见到丘大将军当面自陈心迹,陈铭贞只能满怀心事的悻悻返回清化坊官署。
清化坊地近皇城,多有禁军将士在坊间出入活动,并不只限于左金吾卫。午后陈铭贞离开官署入坊觅食,行在街中便听背后有人惊呼道:“阁下可是陈街使?”
陈铭贞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人正满是好奇的打量着他,年轻人穿着坊间常见的素綀长衫,上身却罩了一件禁军纹绣的青色短褐半臂,且身上有着很浓厚的行伍气息。
“你认得我?”
陈铭贞有些狐疑的望着对方,年轻人则咧嘴笑道:“陈街使名通内外,在下认出,也并不出奇。供事北衙玄武门,不便通告名号,日前营主请内音声入营犒劳,便有唱新声《街使曲》,心中很是仰慕陈街使英勇忠勤。不意今次入坊竟能巧逢歌中人物,一时激动难耐,冒昧发声招呼,还请街使勿罪。”
眼见对方一脸的激动甚至于崇拜,陈铭贞一时间竟不知该要如何作答。人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虚荣心,虽然近来陈铭贞想到这件事就忧愁不已,但见素不相识的人却因此而对他满怀钦佩,一时间倒觉得这似乎也并非全都是坏事。
年轻人还待要上前说什么,前方却有数人似是同伴在呼喊他,于是便向陈铭贞歉意一笑,并说道:“休日短暂,短娱片刻便要及时归营,不能长诉仰慕之情。但若有缘,来日在下等或还要再恭承将军策使训令!”
“且慢!何出此言……”
陈铭贞听到这话,心中疑窦更浓,正待开口询问究竟,对方却已经阔步行向前方的同伴,并对同伴们回身指向陈铭贞,说说笑笑向坊外行去。
陈铭贞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转头问向身后的随从:“那是些什么人?”
“似是北衙百、千骑军众……”
听到属下的回答,陈铭贞又皱眉沉思起来,脸色既忧且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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