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腿的伤口还疼么?另一条腿呢?”
女人蹲在床边,轻轻摁着刘铁柱的腿,动作轻柔的就好象在绣花一样。
刘铁柱这时才感觉到腿上的疼痛,然后,他的头也疼了起来。
“你……你……咋摸我的腿?”
刘铁柱的疼痛感迅速消失了,因为眼前的一幕确实让他惊讶不已,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居然就这么伸出手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腿上摸来摸去。
十八年风里来浪里去的,刘铁柱还从来没有与女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当年跟着船帮跑船,各处码头的野窑子倒是远远望过几眼,但也就是望望而已,老船工们都说那些脏女人是碰不得的,碰了就要翻船,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刘铁柱却是没那个胆子去破戒。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怎么敢碰自己的腿?她这么年轻、好看,怎么可能是那些连笑声带着几分邪气的脏女人?
不,这女人绝对不是那些脏女人。
刘铁柱沉住气,憋红了脸,他觉得下面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瞧,赶紧掀起被角盖住了,可是那脸却更红了。
听到刘铁柱说话,那年轻女人一愣,脸上也是微微一红,不过很快恢复了神色,沉声说道:“我是护士,就靠伺候伤员病号维持生计,如果没了工作,全家都要饿死。”
“你……你是旗人?”
刘铁柱猛然醒悟,想起听那些常跑武汉的老船工说过的故事,据说武汉的革命军里有一支“女营”,专门伺候男兵,白天给男兵洗衣服做饭,晚上给男兵洗脚铺床铺,这支“女营”里头的女人都是革命军从荆州旗营里抢来的,如果不听话的话,革命军就要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
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说法,还有一种说法,这“女营”里头的女人不是被革命军抢去的,而是自愿去伺候男兵的,而且也不叫“女营”,而叫“女护士”,专门伺候伤兵和病号的,一般男兵还享受不到她们的伺候呢。
两种说法,哪一个更接近真相?船工们更愿意接受前一种说法,毕竟革命就是抢钱抢娘们,当初革命军杀到湖北地面的时候,喊的口号不就是这样的么?
刘铁柱也愿意相信前一种说法,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他更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了,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么温柔、好看的年轻女人被一帮男人抢来抢去的场面。
“旗人,镶白旗。”女人淡淡的说道,手里的活却没停,很快就为刘铁柱的小腿换好了药,裹好了绷带。
“那这里是啥地方?”刘铁柱指了指窗户。
“武汉,楚望台军医院,你是这里的病号、伤员,四天前从蕲州转过来的。”
女人站了起来,弯着腰将被角拉了拉,盖住刘铁柱那两条光溜溜的腿,然后指了指他的头,说道:“你头上的伤很重,没事就别乱跑,若是内急,床下有痰盂,披上衣服再起床,现在要是再着了凉,就是洋人大夫也没辙。”
“洋人大夫?”刘铁柱摸了摸头上的绷带。
“楚望台军医院请了好几个洋人大夫,不过他们不常来,现在这里只有大清国……中国自己的大夫。对了,你醒了多久?”
“大概半柱香的工夫。”
“你躺着别动,我去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那头上的伤口是不是也该换药了?”
女人说完,端起盘子就走,走了几步又拐了回来,指了指悬在刘铁柱床头上方的一根绳索,说道:“如果想叫人帮忙,就拉这根绳子,我不在的话,会有别的护士过来的。”
“那个……那个……你叫啥?”
见那女人扭头要走,刘铁柱硬着头皮将她喊住。
“我叫秀宁。”
女人回头笑了笑,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刘铁柱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空荡荡的,好象丢失了什么一样。
旗人如今也这么好说话了?或者,男旗人跟女旗人的脾气不一样?还是革命之后旗人都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