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周末,新城东区显得有些冷清,整条主干道上时不时只有几辆私家车急速掠过,因为附近没有监控,所以连减速都懒得。
主路旁一个犄角旮旯里的老式便利店拉下了一半卷帘门挡光,年近半百的店主独自一人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翘着脚,一边吹着呼呼的风扇,一边听着收音机里午间新闻六十分。
这个时间不尴不尬,休息的人不想出门,加班的还没回来,于是他摸鱼摸得心安理得,正听着收音机昏昏欲睡,就隐约觉得面前的光被什么挡了一下,遮住了大半。
店主眯了眯眼睛,扯下了脸上没法遮光的报纸,纳闷地往门口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新客人。
新客人是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薄薄的机车夹克里只搭了一件纯黑t恤,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右耳上扣着只宽大的无线耳机,看着不像是附近的住户,反倒像是什么路过的飙车队成员。
“嗯、嗯,知道——”新客人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他从半拉的卷帘门下钻进来,含糊而敷衍地应了几声,然后冲着店主身后逼仄狭小的烟柜示意了一下,简明扼要地说:“红塔山。”
店主慢吞吞地从躺椅上起来,转过头看向烟柜,随口道:“软的硬的?”
“硬的。”男人说。
店主依言给他找了烟,男人顺手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十块钱丢在柜台上,然后摸过烟盒,像来时一样,又滑溜地顺着卷帘门空隙钻了出去。
“嗯,知道了。”陆野直起腰,顺手把蹭歪的耳机扶正,然后一边撕开烟盒,一边叹了口气,说道:“新阳路25号,卫斯艺术培训中心新城区分校,接到之后送车站,坐217路公交车,对吧——我记住了,忘不了。”
“对。”电话那边的女声满意地说:“麻烦你了,刚回来就让你跑腿。”
“没事,反正正好在辖区里。”陆野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溜溜达达地走到马路边停着的摩托车旁,随口道:“不过你干嘛把孩子送这么远来学画画?之前市里那家总校不是挺好吗。”
“你不知道,分校这边来了个新老师。”电话那边的女声顿时亢奋起来,兴致勃勃地说:“年轻有为,特别专业,据说是巴黎美术学院毕业的,素描油画都是一绝。”
“哪?巴黎?巴西吧。”陆野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巴黎美院的跑这小破地方当培训老师?你到底下载反诈中心没有啊。”
“少看不起培训中心了,再说,巴西美术还有陶器和石雕呢。”女声不紧不慢地反将一军,然后趁势鸣金收兵,玩笑道:“还不快去接明明,要是晚了明天不给你送腌腊肉。”
陆野拿亲姐没办法,于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扣紧耳机挂断电话,就这垃圾箱抽完了一根烟,然后跨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从主干道一路向前,拐过六个红绿灯,就到了新城西区。
跟没有大型商超和任何娱乐设施的东区不同,西区这边早年间赶上了产业开发的风口,整个区域被一分为二,一边是以小微企业孵化园为中心辐射出的商业区,另一边则是渐渐成了气候的大型教育培训一条街。
恰逢周末,培训一条街上全是来课外补习的孩子,年龄各异,高低不同,放眼望去全是一堆花红柳绿的大萝卜小绿豆。
街上车多人多,陆野懒得往里挤,干脆把摩托车停在路口,然后溜溜达达地步行往里走。
他要去的培训中心在这条街后方,不临街,是个三层楼高的独门门市,门口用小笆篱圈出了一个小院子,里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画作作品,远远望去特别好认。
陆野到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培训中心中午放学,一堆半大孩子出栏似地欢呼雀跃着往外跑,一个个撞进各自的家长怀里。陆明明小朋友远远也望见了陆野,顿时眼前一亮,小雀似地飞奔出来,一脑袋撞进了陆野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