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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2页）

音楼拿手绢给她掖脸，叹息道：&ldo;别哭，其实我走了对你才是最好的。咱们名义上是主仆，可在我心里你比音阁还亲。往后你要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怎么让皇上认下你。&rdo;她觑眼看她，&ldo;我听说他召你进了西海子，有什么说头么？&rdo;

彤云脸上一红，&ldo;就说些闲话，问是不是老佛爷知道了您和督主的事儿，为了避人耳目才把我指给他的。又问眼下过得好不好，问他对我怎么样，两个人住不住在一处……&rdo;她扭捏了下，&ldo;皇上不老成，眼睛乱瞄，手还乱动，我心里有点怕，找了个借口就告退了。&rdo;

音楼听得愣神，&ldo;你怕什么？你们俩本来就……嗯，那个……&rdo;

彤云愈发腼腆了，&ldo;一回就怀上了，也没品出滋味儿来……&rdo;

音楼捂嘴大笑，&ldo;没品出来接着品，不是正好么！你别说自己不想留在他身边，我是知道的，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哪个真正能割舍？何况还有了孩子，qg分更是不一般。&rdo;她牵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温声道，&ldo;横竖我和他都要走的，你一个人留在京里无依无靠怎么办？还是想法子进宫吧！将来把孩子找回来，让他认祖归宗，咱们大伙儿就都圆满了。&rdo;

她怔忡着，极慢地摇头，&ldo;不能明着来，我那时候替了您，还偷偷生孩子，这是欺君，能落着好处么？您别替我cao心，到了外头千万留神，好好照顾自己。我是不要紧的，您常说我头子活络，还能亏待了自己？夜里我去见皇上，想法子拖住他，等这儿烧得没救了，他来了不过是瞧一眼废墟，也无力回天了。&rdo;说着摘下腕上镯子jiāo给她，掖泪道，&ldo;奴婢和您好了一场，临了没什么能送您的，这个您留着，往后不管到了哪里，看见它，就想起奴婢伺候过您一场。&rdo;一面说一面起身，依依不舍道，&ldo;我去了，久留落人眼，回头再生出岔子来。主子保重，好歹别忘了我。&rdo;

音楼哭着送出去，她回身把她挡在槛内，自己提裙下台阶，风chui起她的裙袂，数不清的褶儿，飘飘摇摇，拐个弯就不见了。

天渐暗，膳房按时送吃食，照旧来收碗碟。送饭的嬷嬷隔着幔子看一眼，皇后娘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人迟迟的，坐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鉴于她时不时闹个鬼上身，宫里人人都怕她。有事儿不敢问她，只敢和宝珠打听，&ldo;皇后娘娘的病有起色没有？&rdo;

宝珠面露难色，一味地摇头，&ldo;越发厉害了，半夜里不睡觉，在地心噔噔跳。您瞧她不住嘴说话，猜猜她在说什么？在说饿呢！才撂了筷子就叫饿，怕是饿死鬼上身了，别什么时候要吃人吧！我实在受不得，打算求老佛爷个恩典，就算打发我去浣衣局我也认了，总比吓死在这里好。&rdo;

嬷嬷听了更慌张了，只说：&ldo;你且撑两天，我回了老佛爷再做定夺……把用过的碗筷搁在外头，过会子自有人来收的。&rdo;说着提上食盒，头也不回地跑了。

夜色越加深沉了，一弯上弦月挂在西面，天地间昏沉沉的。音楼和宝珠收拾好了包袱在楼里静待，隐约听见远处传来马蹄踩踏青石板的声响，笃笃到了底下，便不见动静了。屏息分辨，又有沉闷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外。

云尉进来，冲她长揖一礼，&ldo;奉督主之命来接娘娘，娘娘莫声张，只管跟属下走。&rdo;

音楼点头，忙牵着宝珠出门。跨出门槛见两个番子扛着两具尸首，大约刚死不久，胳膊低垂下来，稍稍一动便跟着摇晃。她吓得往后一缩，云尉道：&ldo;娘娘别怕，都是犯了死罪的女子，这么死法比上刑场身首异处qiáng多了。她们能替娘娘，是她们的造化，死后少不得厚葬，便宜她们了。&rdo;说着往下引，&ldo;娘娘仔细脚下，马车已经在道口等着了。&rdo;

音楼咬紧了牙关不言声，因为太紧张，深一脚浅一脚，走路直打飘，好在有宝珠扶着，浑浑噩噩间坐进了马车。城门上把守的早换成了肖铎的人，因此到了门禁上无需多言，很快便放行让他们离去。车过了筒子河，云尉的缰绳一抖，顶马撒开四蹄跑动起来，车厢里骤然颠簸，颠得她坐不稳当，这才恍惚从梦境里跌出来，咦了声楸住宝珠，&ldo;咱们出紫禁城了么？&rdo;

宝珠笑道：&ldo;本就在紫禁城的边缘，这会儿已经出筒子河了，您看看……&rdo;边说边打帘让她往后瞧，城楼上灯火杳杳，像天上点缀的星子，&ldo;瞧见了么？咱们已经离开那座皇城了，以后就要四海为家啦！&rdo;

满心说不清的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来，把她冲得热泪盈眶。她在一片迷茫里远眺，车走得越来越远，然而那火光却越来越大。她拭了泪细看，似乎是燃起来了，熊熊的火焰冲到了半空中。角楼是大木柞的结构，三层重檐jiāo叠，地势又高，一旦火苗拔起来，要扑灭就难了。

她让云尉停车，静静看上一阵，那片火光仿佛把昨天烧了个透彻，热烈地、浩dàng地、却让人感到平实和寂灭。她长出一口气，转头问云尉，&ldo;要烧多久？&rdo;

云尉道：&ldo;说不准，也许几个时辰，也许要到明天早上。就算护军进去翻找，找到的不过是两截焦炭罢了。娘娘放心，这回定可后顾无忧。&rdo;

她抿嘴一笑，清澈的眼睛，倒映出碎裂的金芒，似有些惆怅，轻声道：&ldo;皇后已经葬身在火海，这世上再也没有步音楼了。&rdo;转过身搭上宝珠的腕子登车，再看最后一眼，安然放下了车门上的垂帘。

今晚西风很大，砖木燃烧的哔啵之声乘势往东，一直飘到这里来。空气里有焦灼凄惶的味道，放眼看，西角楼方向火光滔天，照亮了大半个紫禁城。皇帝匆匆奔到殿外，噩耗像个巨大的锤子，重重砸在他不甚清明的脑仁上。

&ldo;怎么会出这样的事？&rdo;他抓着崇茂问，&ldo;皇后呢？皇后救出来了吗？&rdo;似乎意识到问不出头绪来，踅过身就要出园子。

崇茂忙挡住了他的去路哀求，&ldo;主子稍安勿躁，您去于事无补，水火无qg，伤了圣躬怎么得了！肖大人今晚在东厂夜审瞿良贪污案，这会子接了奏报已经去了。&rdo;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ldo;奴婢风闻，肖大人得了消息慌得了不得，几回要冲进火场救人，都叫底下档头拦住了。皇上知道的，娘娘在楼里挂了好几层帷幔，着起来比捻子还好使呢，火星子呲溜溜蹿上房梁，殿顶都是木柞，这一烧，可不坏了菜嘛！锦衣卫披了湿毡进去搜寻，头一造儿没找见，第二造儿进去……找着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