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回来了。”随着颜氏翘首以盼的表情,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不甚高大的身躯却是挺的笔直,尖利的眼睛虽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四周,却是倏的一下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似乎他无需开口,早已是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这就是定北侯顾寅凯,半年前差点被人陷害冤死狱中,而今立身大殿,俯仰天地,依旧是朝堂上举重若轻的中流砥柱。
颜氏本想伸出手臂相接,却被他负手捋袍的避开。
官靴再次准备迈进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旁袭来。
“爹,您回来了,孩儿有好消息要向爹禀报。”顾言诚修长白皙的手,彬彬有礼的示意着顾寅凯前行,顾寅凯平淡不惊的眼底,倏的掠过一丝波澜。
二十岁的顾言诚,一袭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袍,领口袖口均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发束起戴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衬出他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处浓妆艳抹的众人之中,似璞美珠玉熠熠生辉。
这孩子,才半年不见,竟……
顾寅凯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继而弯出一个舒心的弧度,“走吧,进去坐下说。”
望着父子二人快步前行的背影,颜氏的眼眸凌厉的扫过曹氏。
这小子,方才还想责斥来着,老爷今日回府,众人都重彩以待,他倒好,穿得如此清简,旁人不知,还以为是在府中受了气。想不到老爷千里迢迢的回来,竟是看也不看我们一眼,直接和他进了府门!
曹氏丝帕掩口,虽是嘴角不动,可眼角却是略过一丝得意。
只有你儿子才配老爷疼爱吗?言诚即便不武,庶子也能同嫡子争辉!
似乎是有些明白为何心娘要让我换身淡色的衣衫了,不争不抢,却是一枝独秀的亮眼,又让风尘仆仆回来的旅人心情舒平。
顾言诚心中一阵暗喜。
曾几何时,他只敢隐在曹氏身后,隐在众人之中,虽鲜衣,却泯然众人。
“什么好消息啊?”顾寅凯堂屋坐定,抿了口红笺献上的茗茶。
“半年来,孩子潜心读书,已是读完了《春秋繁露》、《史记》和《资治通鉴》,《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孩儿也有在研读,师父说,过了年孩儿参加会试大有把握!”
“哦?半年来言诚都学那么深了?”顾寅凯放下茶碗,面色上露出惊喜。
“言诚这孩子这半年来的确用功,府中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唉……只可惜文采再好,即便日后入朝,也终究是个文官……”颜氏从旁漫不经心插道。
听闻颜氏这番话,顾寅凯的眼中光彩锐减。
“若说这也怨不得言诚,娘胎里带来的不足。”颜氏又补了一刀。
曹氏敢怒不敢言的从旁立着,长长的衣袖盖住了紧握的拳头。
“所以说,侯府娶亲,素来马虎不得,将来言诚的婚事切不可草率。”颜氏又缀了一句。
“哼。”顾寅凯听闻这话,却是重重的盖上了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