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王通,现在做什么营生?”
锦衣卫本就有情报侦缉的职能,田百户能说出这些也不奇怪,王通抬起头,恭敬的说道:“回大人的话,王通今年十三岁,没什么营生。”
王通的应答得体到让田百户很欣赏,听到“十三岁”这个话倒是吓了一跳,忍不住说道:“长得好大个子,像个大人似地。”
不过王通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在田荣豪身后的一干人,忍不住心中震动,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人赫然就在队列之中,原来那位“刘头”就是总旗刘新勇,在刘新勇的身边跟着那位魁梧汉子。
同来的锦衣卫有十几个人,有的人脸色漠然,有的人带着点悲戚,不过这两个人却丝毫看不出拜祭的样子,在那里窃窃私语,到处打量,这神色王通似曾相识,现代时候房产中介评估房屋价值可不就是这嘴脸。
那百户此次来,不过是尽个上司的心,他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边的兴趣,转头对下属说道:“你们也上一炷香,身上有银钱的就给个份子……”
一干人都喏了声,依次上前,王通迟疑了下,按照规矩磕头回礼,额头不停的碰着草席,他心思却是电转。
王力妻子早亡,孩子王通又是早熟,有些锦衣卫职司的段子和掌故,时常回家当个故事将给儿子听,王通时常会有几个没头脑的看法逗得他笑,这也是父子两个人的快乐时光。
这些并不温馨的故事,此时清晰的浮现在王通的脑海,篡夺家产,把孤儿寡母赶出家门,这样的故事也有,不过接下来的,不是孤儿寡母报复报案,就是篡夺家产的这些人下手斩草除根。
以锦衣卫行事的肆无忌惮,如果要谋夺亡故同僚的家产,做事收尾肯定要更加的狠辣,自己必然会被灭口。
王通抬头看那刘新勇和身边人一眼,他们两人脸上带着贪婪之色,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这边心念电转,田荣豪一行人拜祭上香完毕,冲着他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就要走出堂屋的时候,王通反应了过来,高声的喊道:“田大人请留步,亡父有些东西要还给大人!!”
百户田荣豪愕然转身,王通不顾孝服在身,急忙站起,快速的说道:“方才恍惚,险些忘记了这件事,请大人稍待。”
田荣豪脸上愕然,他和王力没什么交情,怎么会有东西要还,田百户身后的刘新勇和同伴对视一眼,都有些惊疑,要是百户的故旧,谋夺之事还真不好下手,不过从前没有听过,看看就是。
王通匆忙跑回卧室,打开他父亲床下的暗格,拽出一个不大的木箱,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露出了里面整齐码着的金条和放在最上面的火铳。
看了短火铳一眼,王通手脚麻利的把火铳和几根金条丢在暗格中,抱起箱子转身就朝着堂屋跑去。
在这个时代锦衣卫是超越法律之上的存在,想要保护自己,想要更好的活下去,成为锦衣卫其中一员就是最好的方法。
等王通快步跑回灵堂的时候,田荣豪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心想这小孩子好没轻重,乱说一气,要不是在这灵堂上,早就转身离去了。
那边王通捧着箱子恭恭敬敬的到田百户跟前,低声的说道:“田大人,我爹临终交待,本想这几日就送到府上去,家中事务繁忙耽搁了……”
四
田荣豪满脸诧异的接过木箱,却没想到木箱很是沉重,差点跌落,当下用胳膊搂住,掀开了盖子。
“嘶”的一声,田百户和他身后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他们抄家缉拿的事情做的不少,见多识广,自然认得出眼前这是什么,这是足金啊。田荣豪估算分量,差不多十几斤的样子,这可至少一千几百两白银。
锦衣卫虽然威风,不过在天子脚下,龙蛇混杂,也不敢过于放肆,好处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多,自嘉靖朝开始,油水最大外派差事也是越来越少,大家都比较清苦。至于南粤澳门,路途遥远,又被人以为是烟瘴之地,这才派了王力过去。
没想到澳门那处,华洋的海商各个豪富,又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王力倒是收取不少的好处,跟着王力前去的几个属下,回来之后多有宣扬,这才勾来刘新勇之辈。
这么多银两,对于田荣豪这等人来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大钱,何况在众人面前,这小孩子王通把前因后果交待的明白,是王力从自己这里借出来,现如今人死债清,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不是。
锦衣卫权重,百户尽管品级不高,可实权极重,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心思伶俐之辈,田荣豪怀中沉重,他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通,沉声问道:“你爹还说什么了吗?”
王通“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回大人的话,亡父……亡父说小人孤苦无依,想请大人照顾,在锦衣卫中补个缺额,也好让旧日的叔伯照顾小的……”
说的悲戚,王通心里却侥幸异常,赌对了,官场中人果然知道这个暗示,莫名多了一笔钱财,对方必然有所求,果然田荣豪反问过来。
一千六百两银子换个锦衣卫的缺额,这个价钱还真不好说贵贱,这个只能说当事人自己感觉值不值了。
“田大人,王通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谁都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总旗刘新勇,这刘新勇满脸的疑问,看不出任何的蹊跷,不过却坐实了王通的想法。
田百户回头冷冷的瞥了一眼,刘新勇心里一颤,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冒失了,田百户语气淡然,开口说道:“十三岁有什么小的,你的侄子不是十一岁就补进兵马司吃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