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正打在她的Ru房上,疼得她双手捂在胸前,难受得弯下了腰。
“住手!”随着话音,那个南方口音的白净面孔出现在门口。“要文斗不要武斗 ,你们不要胡来。”他走进屋里,对那个黑家伙命令道,“你们都出去吧。”黑家伙怏怏地走出屋去,
临出门前还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黄圆一眼。
这个小白脸肯定是这里的头儿。黄圆忖着,捋了捋被那个黑家伙抓乱的头发,重又在凳子上坐定。屋里很静,能听得清日光灯整流器发出的“滋滋”声。
审讯是平和的,近乎交谈,内容同样是关于叉子。黄圆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小白脸的反应是平和的,似乎相信了她的话,说道,“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你讲的都是真话。当然,对你讲的这些,我们还会去核实的,如果确如你所讲,我们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你也要加强思想改造,争取做一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听完他的话,黄圆心里踏实多了,她估计,审讯很快就会结束。她抬起头望着他,刚好与他的目光对撞到一起。他的目光平静而又亲切,叉子的眼中也时常流露出这样的目光。瞬间,黄圆感到心中有些慌,脸上热乎乎的。她迅速移开自己的目光,深深地低着头,拨弄着衣服的纽扣,手足无措起来。她注意到他一直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像是踌蹰着,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再说地结束了审讯。黄圆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个子真高。
像是有人在外面走动,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打断了黄圆的回忆,令她顿时警觉起来。她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向外面张望着。月在中天,群星闪烁,离这间屋子不远的地方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怪事?她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是脚步声,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呢?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还是没有动静。这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什么坏人吧?她暗忖,这会儿要是出现个流氓,自己都没地方跑,喊人都不会有人听到。她下意识地拉了下房门,门被从外面锁得紧紧的。流氓,你自己现在不就已经被红卫兵们认作是流氓了吗!“女流氓!”下午被审时,那个黑大头恶狠狠的吼声,又一次回响在她的耳际。这声音像一件钝器,直捣她的心扉,令她一阵阵心疼,一阵阵发冷。你是女流氓吗?她一遍遍地暗问自己。既然叉子已经被认作是流氓,自己又和叉子在一起,当然要被别人看成也是流氓了。黄圆这样想着,猛然间想起了叉子。自从在卡车上他俩被红卫兵们分开后,她再没有看见过叉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的钟楼 8(2)
半夜时分,叉子被带出了地下室。校园里静极了,有那么两、三间屋子微微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他的双手被捆得紧紧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他的腰间也被系上了一根绳子,红卫兵们牵着这根绳子,拉着他三折两拐,又走过一段长长的楼道,最后在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
“进去吧。”有人说。随着话音,叉子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推,踉跄进屋里。屋内刺眼的灯光晃得叉子眯起了眼,好一会儿,他才看清这里原来是个大礼堂,他正站在舞台上,昏暗的台下站着不少人,还有一排排座椅,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叉子抬头看了看,自己正被四支高压纳灯照着,整个台上一片雪亮。他向前走了几步,试图躲开直射向他的刺眼的灯光。
“老实点儿,”礼堂里回响起扩音器的声音,“站那儿别动。”
叉子下意识地四下看着,想找到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看来他们还是怕他,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得意。
“老实点儿,叫你别动你听见没有?”扩音器又一次响起。“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纠集流氓团伙,冒充红卫兵,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反革命行为和一系列的流氓事实。”
“我是工人阶级的孩子,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贫下中农,”叉子大声抗辩着,“我也是红卫兵,我跟谁流氓了?”
“放屁!你爸是黑劳模,他已经死了。”扩音器里的声音严厉而又庄重,“你现在只有老老实实,彻底交待,如果顽抗到底,你同样是死路一条!”
听到父亲的噩耗,叉子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发软,手脚冰凉,耳边“嗡嗡”的,像被震聋了似的,双腿一个劲儿地颤抖,差点儿没瘫在台上。父亲怎么会死了呢?晕眩中,他的眼前不断晃动着父亲的身影。他那弓着背、少言寡语、终日辛劳的模样,他那每晚只就着一块咸菜闷头呷着白酒,然后只喝上一碗玉米面粥就睡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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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丫的有种的都他妈出来!”叉子一面使劲挣脱着捆在手上的绳子,一面大吼着,“老子跟你们拼了!”那一刻,他真的是不想活了,他只想和眼前的这些红卫兵们拼命。
霎时间,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礼堂内一片漆黑。与此同时,叉子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奔他而来。还没容他反应过来,他的肩头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棒。紧跟着,拳脚、皮带、木棒,雨点般向他打来,令他无处躲闪。
黑暗中,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一记记或沉闷或响亮的击打声。叉子被打倒在地上,他边在地上打着滚儿边奋力挣脱着手上的绳子。绳子终于被叉子挣脱开了,他双手抱着头,猫着腰,机智地沿着一个方向紧蹭了几步,暂时躲开了被他们围打的困境。
“哎哟!你他妈踢着我了。”黑暗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紧跟着又有人被打了,舞台中央乱成了一锅粥。叉子循着声音悄悄走过去,突然一把攥住一个人衣服,用力一扯将他拽过来,紧紧地将他箍在胸前,随即冲着他的肋部狠狠一拳,那人惨叫一声,像一瘫软肉似的贴在了他的身上。叉子就这样拖着这堆软肉左堵右挡,抵抗着来自前后左右的攻击。但没过多久,又是一记闷棍正打在叉子头上,他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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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 9(1)
黄方来找你时,两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他告诉你,他已经知道了黄圆和叉子被关在哪里,是居委会通知给他的,还让他送被子和洗漱用具去,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迪克,你说我们家这是怎么了……”黄方说着说着突然扑进了你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才不到两个月,我爸爸妈妈都死了,姐姐又被抓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就她那么软弱,又长得那么招人,还不谁逮着谁欺负……”
在你的印象里从没有见到黄方哭过,似乎无论多难的事到了他那里,都会变成小事一桩,都会被他乐呵呵地应付过去。看着黄方嚎啕大哭,泪流满面的样子,你心如刀绞,铤而走险的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