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受伤的战友往回拖,另一个战友掩护的同时也被击中倒下了。
眼看扯火闪也挣脱不出来的时候,大家终于看到林子里冒出的敌兵,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毛茸茸的美国人,他们身上的装备让这些老兵想到了全副武装没有一丝空隙的铁甲。
“磨盘!往死里揍!”
湛江来狂喝着,他看到扯火闪在弹雨中拉动笨拙的三八枪栓,心里像是滴出了血。
四个班的火力齐声倾泻了出去,在林子里徘徊的美国兵显然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强烈的攻击,瞬间倒下去一片。
扯火闪张着嘴在咒骂,他发现自己的三八步枪卡壳了,气急败坏地将它甩了出去后抽出了刺刀,两个在树后的美国兵扑上来紧紧将他压在地上,咆哮着又掐又咬,扯火闪蹬着腿,将手中的刺刀拧着劲刺进身上的敌兵,然后去摸自己的手榴弹。
他被掐的脖子要断了,枪炮声在逐渐远去,他不知道勾动的是不是手榴弹的拉环,只看到压在他身上的美国兵那双毫无生机的死鱼眼睛,另一个美国兵在掏手枪,扯火闪几乎看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
“呯”的一声,那个美国兵眉心中弹倒了下去,而扯火闪的裤裆俨然挤出了屎尿。他狼狈地哭着,推开那个死鬼后挣扎着想去拽受伤的战友,可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枪嘎子那张娃娃脸。
不论何种肤色,皆是死人(5)
他茫然地扫视四周,除了横陈的美国兵外便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枪嘎子搂着他,说:“没事了!黄道吉日!你的黄道吉日呢!”
扯火闪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他隔着枪嘎子的肩膀,看着被他捅得腹肠外涌的美国兵愣愣地流着眼泪。
二班的卫生员谢洪宝在他们身边巡视了一遍,然后默默地掩合上那位被打折脚踝的士兵的双眼,他说:“哪有这么巧的,枪枪打中大动脉,腿上一枪,脖子一枪。”
湛江来望着前去检视的三班身影,从尸体上捡了一把美械冲锋枪丢给扯火闪,说:“你的了。”
扯火闪抽搐地抹干眼泪摇了摇头,抱着膝盖没再吱声。一旁的崔智京只顾瞪着双眼,看这一切的发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歇斯底里地蹲在地上疯狂地刨坑,然后一股一股地吐着天津麻花。
老宋皱着眉,在他的蓝皮日记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两个名字和一组战斗信息,随后他将铅笔含在嘴里,对湛江来道:“团里说,要俺们在原地策应,三三五团在今晨占领了飞虎山,顶得很凶,敌人很可能迂回飞虎山侧峰予以打援,你怎么看?”
湛江来盯着尸体喃喃道:“占势,挖坑……”
“你怎么了?”
湛江来哽咽着,指着那两具志愿军尸体说:“在黑山的时候,他俩是顶在最前面的一个连里面,最后也就剩他们两个,妈的在这交代了。”
老宋拉着他走到偏僻的地方说:“现在不是情绪化的时候,俺事后每每与你交谈你都不愿意说,今天是怎么了?”
湛江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搓着冰冷的手,望着士兵构建工事语重心长地说道:“飞虎山的前面就是军隅里,那里有联合国军重兵把守。”
“没错,你我事先都知道,但俺们侦察部队也可以协助固守!这个你放心,俺心里有数,绝不会让你难堪也不会打小报告。”
湛江来向手心吹着热气,抽了抽鼻子说道:“我记得东北有种打猎的技巧,那是猎野猪的。”
“这个俺听说过,那畜生祸害田里,都知道怎么打。”
湛江来淡淡道:“野猪心性凶猛硬来是不行的,只有设下圈套一步步引它才能扒了它的皮。”
老宋说:“那要看圈套怎么下喽,怎么?你战后要去当猎户?”他顿了顿,哈哈大笑道,“你那脾气可做不来,第一口就得吃个胖子哩!就你那虎劲,俺反而愿意做那个圈套呢。”
湛江来收回手盯着老宋说:“不幸的是,我们就是那个圈套。”
他将团里的机要任务最终陈述了一遍,原来他们的侦察连已改了番号,电台静默后秘密进入飞虎山,策应三十八军一一二师狙击南七师,甚至部分美军部队。随后他们要战略转移潜入山区,按这一硬性规定,前期的湛连伤亡率将高达75%。
老宋听后目瞪口呆,他盯着湛江来木讷地问道:“为什么俺不知道?”接着他暴怒了!
“为什么俺不知道?为什么!”
“军委直线下达的作战目的,怕有人想不开。”湛江来低声说。
老宋还是哭了,他捂着心窝无力地捶着湛江来:“团没了,营没了,连没了,你真要把咱们全打秃了呀!”
“老宋!这是军委的命令!”
老宋望着树林里疯狂挖坑的士兵问:“好!几天?”
湛江来铁青着脸喃喃道:“没有时限,要看飞虎山的三三五团。”
老宋没有继续问,林子里越来越暗,只有徘徊侦察的脚步声与挖坑声,当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不论何种肤色,皆是死人(6)
老宋为他套上雨衣,湛江来有些感动,说:“团里当初说构建工事以接敌为准,军隅里是大方向,我合计这一脚怎么也迈不过飞虎山,没想到真在这里卡住了。”他顿了顿说,“老宋,我对不起你们。”
“算了。”老宋憨憨地笑着说,“既然来了,有几个敢说拎脑袋回家的,咱打实在了,子孙也能睡个安稳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