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听好了,我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啊,周霭,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愧疚得要死了,我这几天晚上都愧疚得没睡着,我怎么能当着全班分享你的情书呢,哑巴也有春天的,我们正常人应该去理解的。”
周霭整个笼罩在暗调的阴影里,混合着旁边阴暗的天空,安静的像是道影子,没有任何动作。
胡成比周霭高壮,但仍旧恐惧周霭的再次出手,他微微退开,说:“怎么?你又想掐死我吗?”
周霭没有给出回应,只站在原地,用那双黑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像是在观察打量。
胡成再退两步,周霭的嘴唇却突然动了动,像是一个没有完成的笑,浅浅的,一晃而过,像是忍俊不禁。
胡成从来没有在周霭的脸上看到过别的表情,周霭的那个笑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消失了,他只觉得非常诡异。
胡成的心脏突然开始加速跳动,这周他联系了职校的表哥,给表哥展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告知自己在班里被人欺负的事情。
表哥极其崇尚智商,对一路学习优异的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几句话下来就誓要替他报复周霭,但表哥人也是相当蠢,昨天晚上那么好的机会,几个人却反而被周霭锁到了天台上,淋了大半夜的雨,天亮后,他带着撬锁师傅才找到那处偏僻的老楼。
表哥几个人冻一晚上,早上见到的时候冷得一直发抖,却还反过来安慰他,说这几天会继续去堵周霭,说一定会替他教训周霭,还让他放宽心,说他们按照计划,早就把锅推到了那个嚣张的陈浔风身上。
但此刻面对周霭这双眼睛,胡成心里却突然开始打鼓,周霭的眼睛黑漆漆的,明明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胡成却诡异的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
周霭拨开胡成挡在旁边的手臂,胡成退得太远,所以那条手臂只是松松搭着窗台,周霭轻轻一拨,那手臂就重重的垂了下去。
周霭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像往常一样,安静的走进了教室。
但胡成却站在走廊,透过窗户看向教室角落里的那道侧影,看了半天,最后他摸出手机快步进了尽头的洗手间。
手机的对面是表哥,声音里还带着困意,但接电话的动作很快,胡成略微急促的问对面:“你昨天,到底是怎么跟那哑巴说的,他相信你们是陈浔风找来的?”
…
下午雨还是没停,淅淅沥沥,已经下了整整一天。
放学后,周霭撑着伞往家走,但并没有走出多久,他就再次顿住脚步。
昨天的事情让他开始敏感,所以今天,他尤其清楚的意识到,他的身后又有人在跟踪。
第8章
大雨笼罩整座城市,绵密的雨是种天然的屏障,但昨天的经历让周霭的某根神经开始敏感,所以他能感受到自出了校门后,就一直远远缀在自己身后的某道视线。
周霭微微攥了攥手里撑着的伞杆,他早已经习惯各种恶意看向自己的眼神,但那些眼神都是正面朝向他,他反而可以彻底无视。
但他很抗拒这种尾随身后的注视,他也并不想像昨天那样,再在这群人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周霭直接转过身去,微微抬伞,看向这条路的尽头,然后他的动作和眼神都顿住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隔着雨幕和来往的行人,他居然和远处的陈浔风对上了眼神。
陈浔风的脚步也随他停住了,他举着伞恰好站在路尽头一棵行道树下,男生的上半身穿着件袖口稍宽的半袖黑t恤,下半身的浅色牛仔裤裤脚扫在脚面上,个子很高,眼神压在伞面下,从远处看过来却并不压人,反而是静的、专注的,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温和。
从校门就开始远远跟着他走的人是陈浔风,意识到这点,周霭的眼睫下意识眨了眨。
旁边来往的行人撑着伞擦过他,伞边不时与他举着的伞发生摩擦,周霭站在原地,想起了昨天下午。
那时红绿灯前,雨丝瓢泼,陈浔风浑身湿淋淋的站在路对面,也是用这种眼神,透过雨幕专注的看着他,只不过当时陈浔风的眼里还有一丝没收回去的焦急。
昨天两个人碰巧撞见的地方,是到家之前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周霭当时并没有多想的,却在此时迅速串联起来。
周霭几乎已经肯定,昨天陈浔风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找他,陈浔风知道他家的具体住址,陈浔风知道昨天那群跟在他后面的人,甚至可能陈浔风自己也早已经跟踪过他。
昨天放学后,陈浔风追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但周霭却带着人拐去了另一处地方,所以开始时两个人错过,然后陈浔风折返,他往家走去,两个人最后才能在那个路口相遇。
周霭轻轻拢了拢眉心,所以今天陈浔风这样,是因为昨天的情况,不加掩饰的跟着他在为他保驾护航?
周霭透过远处的男生,恍惚看见了小时候的陈浔风,那时陈浔风蹲在他旁边,说过许多的话,他重复次数最多的一句,周霭现在也依然记得,年幼的陈浔风总捏着他的手说:“你别担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但时间是种相当残忍的东西,一个多月前,他时隔六年再见到陈浔风,长大后的陈浔风却只带给他陌生,长相、性格,乃至所有与陈浔风联系上的一切,都只让周霭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