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垂下眼睫,看向手机和他的手掌之间,那里夹着张红色的长方形厚纸片,纸片外皮是塑封的,他示意陈浔风取走那张塑封纸片。
“这是什么?”陈浔风将东西抽走,举在灯光下照了照,红色的纸片有些旧,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周霭打开手机,单手在备忘录上打字,然后给陈浔风看:平安符。
陈浔风看着周霭,眉心轻挑。
周霭在第二行补充解释:出去考试的路上经过寺庙,老师带我们上香,我给你求的。
老师们也偶有迷信,那天上午车经过某座正在开坛的山寺时,他们让司机停了车,然后带学生顺便上了趟山,去寺庙祈福求愿此次考试顺利。
当时周霭站在山顶,身边红绸随风飘荡,诵经声断续不消,跟他同行的有许多都是高三的学生,他们的成败就在这次,所以他们诚心闭目,低头念念有词,只愿此次考试旗开得胜。
那天的最后周霭跪在大殿巨大的佛像前,他的鼻腔里全是香灰燃过的沉重味道,钟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进他耳朵里,他17岁了,却是第一次给佛祖敬香,他跪地许久,叩首低头,只祈愿佛祖保佑陈浔风一生平安。
在山上周霭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捐作了香火,他不想再看见陈浔风身上的血、不想听见他从什么高架桥上跌下去、也不想他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他愿意唯心主义的去相信给陈浔风算命的先生,他愿意相信佛祖,他不是个贪心的人,他不会求佛祖保佑自己任何,他只祈愿佛祖的圣光可以洒到陈浔风身上。
…
红色的纸片并不大,陈浔风看了许久,然后他收拢手指说:“好,我会收好。”
他揉着周霭的手腕问他:“你自己的呢?你给自己求了吗?”
周霭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垂眼在备忘录里打字:很晚了,回去睡了。
陈浔风看见那句话,不仅没放手,还反将周霭拉近了,他托着周霭的脸抬起来,两个人凑很近对视,他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他说:“你没给你自己求。”
周霭睁着眼睛,不避开他的视线,但也没有任何回应。
陈浔风低声说话,语调轻轻的:“你把你的愿望许给我了。”
两个人在灯光下安静的相看,周霭沉默着,什么都不再解释,陈浔风看着他的眼睛,只在他黑色的瞳仁里看见头顶灯光的倒影,除此之外,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最后陈浔风是先放了手,他长长的吐出口气,后退两步重新靠在灯柱上,他对周霭说:“回去吧,不然再等会,我就不想你走了。”
周霭却突然轻皱了下眉,他上前两步,拉起陈浔风的手臂,借着灯光,两个人看见陈浔风手臂上零星的红点,稀稀拉拉的遍布整条胳膊,看起来已经有些严重了。
周霭抬手问他:过敏?
陈浔风想到什么,抬头往头顶的灯盏上看了看,然后慢慢的吐出句脏话:“不是过敏,周霭你看,苍蝇。”
周霭顺着他的话抬头,看向陈浔风头顶白色的灯罩,灯罩外围了圈密集的蚊虫,并且正在耀武扬威的盘旋乱窜。
周霭将陈浔风往后拉了两步,拉离灯盏,问他:痒吗?
陈浔风自己感受了下说:“刚刚没感觉,现在有点。”他抬手扶住周霭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没事,我等会回去冲冲凉水。”
“你被咬了吗?看看?”陈浔风边走边打开了手机电筒,往周霭胳膊和脖子上照。
他没在周霭身上照出苍蝇叮咬的红点,却在他脖子上照出两道显眼的红痕,两道红痕就在周霭的锁骨上边,不高不低的位置,短袖的领口稍大些,就容易露出来。
陈浔风的手指停在他脖子上就没再动,周霭有些疑惑的偏头看向他。
陈浔风看着周霭,眼睛眨了眨,他声音挺轻,意有所指似的:“霭霭,明天穿校服。”
夏季校服的领口是polo衫的样式,比正常的短袖领口都更高、更小,周霭听见后顿了顿,然后抬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摸,陈浔风带着他的手指挪了挪位置:“这里。”
陈浔风摩挲着他颈间的痕迹问:“有感觉吗?痛吗?”
亲吻不会痛,周霭也没有明显的感觉,他轻摇了下头,陈浔风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下次我会小心。”
周霭淡淡看他一眼,将手上的手机屏幕拿到他眼前,给陈浔风看自己刚刚打下的字:回去用肥皂水洗。
周霭接得还是陈浔风前面那几句话,刚刚两个人在看陈浔风手上被蚊虫叮咬出来的红点,陈浔风说等会回去用凉水冲手臂。
这会陈浔风看着屏幕动了动手臂,然后点头,啧了声:“好,现在好像是有点痒了。”
陈浔风将周霭送到别墅的院门口,这次周霭让陈浔风先走,他等在蔷薇花墙下看陈浔风走远,正要推开大门时,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周霭。”
周霭应声回头,陈浔风是跑过来的,他停脚在周霭后方的两步之距,正喘着气在月光下笑,他说:“忘了问你,这次考试,到底怎么样啊?”
夜越深,温度越低,吹过他们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
陈浔风就站在他面前,周霭望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低头拿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陈浔风在同时拿起来手机看,十来秒后,他笑了声:“好厉害,现在就已经考到第二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