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正是孙耀祖期冀的那种正轨。
方洙年纪较孙耀祖要小好几岁,虽则年轻,但为人颇是能干,她与李镜交情其实有限,方澄自嫁人后也没回过扬州,她也能过去交际,顺便打听一些外放的门道什么的,回家说与丈夫知道。小夫妻二人就能商量一下日后前程,孙耀祖是愿意走方阁老家门路的,何况,他来京城就住在方家,与方悦关系也不错。其实,方大老爷、方阁老看孙耀祖都觉着,这后生虽有些聪明外露,但也不是不能教导的人。就是孙舅妈办的这事,太丢脸。
如今方洙过来,各方面关系都能缓和一二。方洙还说呢,“咱们成亲匆忙,当时阿悦哥和阿凤哥还有表兄都忙着要来京城春闱,当年,还是他们给我送的嫁,正好大哥也在,咱们该请一请阿悦哥阿凤哥他们,不是表兄说还有个阮进士,也是同乡,不若一并请来,大家该一起吃顿饭。咱们与阿悦哥、阿凤哥都不是外人,与阮进士也有同乡的情分。”
孙耀祖感动地,拉着妻子的手道,“都是我先时耳根子软,如今还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方洙道,“说这个做什么,既做了夫妻,就是要过一辈子的。我这也是看你没去攀那纪家,你要是有攀高的心,我现在早回去了。”
孙耀祖连忙道,“我要是那样的人,叫我天打雷霹。”
女人无非就是想要个知心的男人,方洙难道是看着她那混账舅妈吗?无非是看丈夫还不算太糊涂罢了。想着既是嫁了表兄,总要过一辈子的,这男人虽是耳根子软,只要还是过日子的心,再慢慢调理也不迟。
方洙这里忙活着走动关系请亲戚朋友吃饭的事,孙舅妈心里却是很焦急儿子的差使,想着小姑子、儿媳妇赶紧求一求阁老大人把儿子的差使落实了,她这心里也就安稳了。
孙舅妈又要出来祸祸,方洙就与丈夫道,“差使按理早该求一求大祖父的,可先时已是迟了,要我说,如今也就别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咱们又不是只做三五年的官,亲戚朋友的先处好了,就是差使晚些怕什么。还有句话,叫好饭不怕晚呢。”
让丈夫去劝他自己老娘。
孙耀祖这般精明的人,焉能不知此理。要不是他娘这一出,他的差使也耽搁不到这会儿。现下正往回拉人品值呢,他娘又出来添乱,孙耀祖真是气个好歹。人家要觉着你不是个好人,就算碍于情面给你安排个差使,也不能是什么好差使。磨刀不误砍柴工!孙耀祖现在别个不悔,就是后悔带了他娘来,他也算明白了,他娘这素质,也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过过小户人家的日子还成,别个是指望不上的。孙耀祖也不劝他娘的,让他爹去劝他娘吧。孙舅舅两拳下去,孙舅妈就老实了。
孙家请客吃饭。
秦凤仪还说呢,“唉哟,看不出阿洙妹妹这样能干哪。”
尤其阿洙妹妹这一身娥黄衫子挑线裙,越发出众能干了啊。
方洙笑,“你看不出的事儿还多着哪。”
今天就是他们两夫妻的朋友,方洙让丈夫陪着客人,她就出去张罗了。
秦凤仪与孙耀祖道,“我说你当初就该把阿洙妹妹带来。”
孙耀祖叹道,“我前儿还与阿悦说呢,你先时说我还不大乐意,如今想想,阿凤你这眼力再不错的。”
“这还用什么眼力啊。你把你娘带了来,叫你爹独守空房,阿洙妹妹这刚成亲,就跟你两地分离,算什么回事啊。不用眼力,一想就能想通。”
孙耀祖:……
方灏递茶给秦凤仪,“我说你个不禁夸的,吃茶堵嘴。”
大家都是一乐,阮敬虽在二榜,却是没考上庶吉士,也是准备外放的。大家在一起,就说起这外放的话题来。
其实啊,有时许多事,真是水到渠成。
孙耀祖谋缺之事,方家并没有袖手。便是阮敬那里,也顺带照拂了一二,其实,于方悦私心,他更喜欢阮敬人品。不过,孙耀祖亦是精明之人,各有各的好处吧。
待得送别二人,方灏一家也便一道辞了族长一房、还有在京城的朋友们,南下回乡去了。秦凤仪方悦都去送了一回,如李镜、方澄虽未亲自去送,也都备了礼物给方洙。眼望朋友们各奔前程,秦凤仪与方悦道,“心里怪怪的。”
方悦笑问,“怎么个怪法?”
秦凤仪道,“以前我不大喜欢老孙,可如今他这一走,也就觉着不那么讨厌了。”
方悦笑,“我听阿灏说,你以前还不喜欢他呢。”
“阿灏那就是个呆子。”
秦凤仪道,“老孙不一样,他身上有那么种说不出来的意思。不过,他到底没做出对不住阿洙妹妹的事,暂且算他是个好人吧。”
方悦又是一乐,秦凤仪说不出来的意思,方悦却是明白,孙耀祖此人,说白了就是精明太过。这样的人,无非就是利益不够罢了。倘今日相中他的是皇家公主,相信不论什么姑舅结亲、结发夫妻,怕孙耀祖就得是另一种选择了。
不过,这样人却也好驱使,这种人太擅长权衡利弊,只要让他看到足够的利益,他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两人说着话,便回城去了。
秦凤仪不晓得的是,在他已是记忆模糊的梦里,不论孙耀祖还是方洙,面对的,可是另一种,更无情的结局。
而在那个扬州城二月的午后,蝴蝶扇动了下命运的翅膀,秦凤仪骤然入梦,由此,所改变的,岂是秦凤仪一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