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大营犒赏三军,竟然当众人面说他代表皇太后来看大家,至始至终不提皇上一个字,光绪听后大怒。当即要传瑞王爷当面对质。后来一想,会不会瑞王这个老混帐事先与慈禧串通好了,否则他不敢如此放肆。
为了这,光绪特意上颐和园探望慈禧,谈话中转弯抹角地提到瑞王在承德护军大营犒劳三军的事。光绪原以为慈禧会绕开这个话题,或推说不知道。没想她当着他面将瑞王臭骂一通,并要他认真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要是真敢这样,那就是存心挑拨我们娘儿俩关系,你不撤他,我也要撤了他。”慈禧说得非常认真,光绪在慈禧那儿得了底牌,当晚回到宫中,便与珍妃说起要撤瑞王军机大臣的官职。
“有些人成天在下面捣鼓,依我看他就是祸头子。不行,我这回得较个真章儿,非问个水落石出。不行就撤了他。”光绪气愤地说,“我撤了他,看谁还敢再闹?”
珍妃心生疑惑,劝他先问问情况再说,她深知慈禧说话虚虚实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时明明想让你去东边,偏偏引你往西跑,做了套子让你往里头钻。光绪不听珍妃劝告,下午将瑞王传到这儿当面审讯,没想到果然如珍妃所料,瑞王连呼冤枉,矢口否认他在承德犒劳三军的事。“皇上!奴才去护军大营,是为了办奴才自个儿的私事儿!”
“胡说!”
“奴才指天为誓。”
“你说,办什么私事?”
“回皇上话,奴才去那儿是为了寻访犬子的救命恩人。”瑞王说起去年慈禧赐婚,迎亲路上,荣庆跳上马背救他傻儿子的经过,“这位壮士救了奴才的儿子,不图回报,趁着混乱一走了之。古人说大恩必报。奴才为此日夜不安,借着替老佛爷打前站机会,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位恩人。”
光绪听后半信半疑,问这个人在哪儿。瑞王回答说此人叫荣庆,就在宫中三旗包衣营任蓝翎侍卫。光绪为此叫茶水章立即去军机处,传荣庆进殿当面对质。
荣庆跪在地上,偷偷看一眼不远处的瑞王,心里想着临来前参领的叮嘱,唯恐说漏了嘴,坑了瑞王不说,闹不好连自己也搭进去。皇上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问他有关瑞王在承德的事,这一来他心里反倒更急了。
光绪打量着荣庆。他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刚才他让茶水章传见皇上之前,已经从李莲英那儿得知他在承德犒赏三军的事有人通报了皇上,要他尽量想好对策。这位生性耿直的王爷一听顿时傻了眼,不知该怎么办。幸好李莲英脑子灵,听说他在承德找到当年救他儿子的壮士,才替他出了这个主意,所以他来之前让值班的护军参领给荣庆递个信,以防万一,没想这会儿当着皇上的面,这万分之一的机会让他撞了个正着。
经过一番快速对答,光绪心里大致有了底,看来瑞王去承德禁军大营找他是确有其事,但并不等于瑞王没有借此机会收买军心。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追问荣庆,有关瑞王去军营中找他的情况。荣庆喘了一口气,如实说了情况,说那天他在炕上睡觉,瑞王突然出现在营房中,他当场被瑞王爷的小格格从床上拖起。听说瑞王小女儿也随瑞王去了军营,光绪感到十分好奇。瑞王上面七个全是儿子,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因此深得瑞王宠爱。小格格长得小巧玲珑,性子爽快,十分讨人喜欢,听说她还有一身好武功。慈禧很喜欢她,常常召她进宫,光绪在宫中见过她好多次,对她印象很好。
“怎么,小格格也跟你一块去了承德?”光绪转身问瑞王,显然因为小格格跟瑞王一起去了那儿,心里的疑惑顿时少了许多。
“回皇上话,奴才怕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才让小格格一块去见荣壮士的……”瑞王从光绪口气中听出他情绪好了许多,慌忙解释着。
“瑞王犒赏你们没有?”光绪看一眼瑞王,挥挥衣袖示意他不用再说,转身又问起荣庆。
“赏了。”荣庆坦然地说。他这一声回答,吓得瑞王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心想荣庆前面答得很好,没想在这骨节眼上说漏了嘴。急得他趴在地下连声叫着“皇上!”
“住口!”光绪喝断瑞王,两眼盯着荣庆,本能地觉着这里头可能有什么文章,“荣庆,他赏了全军?”
“瑞王赏了奴才。”要不是瑞王从中叫了一声皇上,荣庆差点儿说出瑞王犒赏护军大营所有兄弟的事。
“你不是说施恩不图回报,怎么又领赏?”光绪发现荣庆眼里掠过一丝犹豫,立即沉下脸。
“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说!”
“所以奴才借花献佛,用王爷的赏银买了酒水,请了全营的兄弟。”荣庆想起他来这儿之前参领再三交待,千万别提瑞王犒赏三军的事,急中生智,想起元六请全营兄弟的事,便移花接木在这儿派上用场。瑞王长长地喘了口气,心想没看错他,这小子不但武功好,为人仗义,而且脑瓜子挺灵的,过了这个关口,以后一定要好好重用他。
“说的都是实话?”光绪问。
“奴才不敢欺君!”荣庆回答。
光绪这才明白,瑞王是慈禧身边的宠臣,为什么她听到自己说到瑞王在承德私自犒赏三军的事,非但不保他,而且一定要他查实此事严肃处置。显然,慈禧对此早已心里有底了。光绪在屋里走了一圈,挥挥手让荣庆和瑞王站起。荣庆和瑞王谢恩后,分别从地上爬起。
光绪在龙椅上坐下,对瑞王说:“你的事儿先搁着吧。”瑞王慌忙谢恩。光绪并不理他,转过脸再次打量着荣庆。他发现荣庆从跨进侧殿那会儿起,虽然一直非常紧张,动作笨拙,脸红脖子粗,但他前言后语却全都对得上,看来他确实没有撒谎。在这短短的一问一答中,光绪对这位年轻卫士生出一种好感,首先他长得顺眼,看上去挺忠厚。加上他能见义勇为,不图回报,这种精神确实可嘉。现在这种人越来越少了,既然他已经调入宫中,成为身边的亲兵,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借这个机会拢住他的心。想到这儿,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荣庆!瑞王赏你你不要,朕替他赏你吧。”
“皇上!奴才刚刚进宫,寸功未立,不敢受赏,等奴才往后立了功,皇上再赏吧。”
“好,说得好!你越是这样说,朕越是要赏你。”光绪从椅子上站起,从大书案边的红木架上,取下一个皮枪套,从中抽出一柄德国造的象牙镶柄的长筒手枪,走到荣庆面前问道,“喜欢吗?”
“喜欢喜欢,奴才非常喜欢!”自从见过二舅手中那把手枪的威力,荣庆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能有这种威力无比的玩意儿。此刻见到光绪手上做工精美的手枪,两眼一亮,顿时勾起了军人爱武器的本能。他顾不得瑞王爷在一旁丢眼色,满口叫着喜欢,瑞王眨巴着一双小眼,不知光绪玩的什么把戏,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审问荣庆,这会儿怎么又突然赏给他这样贵重的手枪。
“这是德国公使进贡给朕的,还有一盒子弹,朕都赏给你了。”光绪望着荣庆,并不理会站在一旁的瑞王,将装子弹的小木盒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