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在宫里吗?”
“那他还能在哪儿啊?”小格格反问。
“请问格格离开京里多少天了?”
“十来天了。”
“格格在京的时候,见到皇上了吗?”
“没有。我父王倒是常见皇上!”
这一问一答之间,张之洞已经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不论从官方还是从小格格的回答来看,皇上显然不在京里,至少是半个多月没露面,因此白云寺的皇上越来越可信了,面对这一局面,究竟如何处置,他必须与部下,特别是马二爷等几位心腹幕僚商议之后才能决定,不能草率行事。为此,他决定先以缓兵之计稳住小格格,然后再从长汁议。想到这儿,他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儿,对小格格和恩海说:“你们放心。王爷看得起我,老夫一定通盘筹划,好给王爷回信。”
“父王说了,书信太慢,让您直接打个电报给朝廷吧!”小格格高兴地笑起来,脸上泛起两个好看的酒窝,没想老佛爷一个“福”字比什么都灵。
张之洞笑笑,嘴上连声答应,心里却自有打算。
送走小格格和恩海,张之洞让人将慈禧亲赐的“福”字挂轴挂在大堂中间的北墙上,站在那儿瞅着慈禧赏他的这幅字。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如果眼前的字是真的,那白云寺的皇上肯定是假的。小格格一到,迫不及待地取出了瑞王的信,又亮出的慈禧亲笔书写的福字,张口就提出皇上废立的玄机,显得非常着急,更在情理之中。相反,白云寺那几个人,虽说做派架势跟真的一模一样,却始终没亮出真家伙。如果说走得匆忙,皇上的玉玺没带出来,这都说得过去。但他们一直闪烁其辞,至今没说出他们来此的目的,显然不合情理。
面对北京方面要废皇上的局面,皇上本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亮相,特别在张之洞已经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对方依然不哼不哈,迟迟不肯说出真相,显然不合情理。另外,皇上身边的人为什么假冒恩海侍卫?张之洞连连拍着额头,在心里骂自己:张之洞呀张之洞,三十年词臣,二十年封疆,你算白活了!
想到这儿,他立即让人叫来了马二爷。马二爷一进大堂,见张之洞满脸通红,神色沮丧,以为是北京方面的来人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慌忙问对方:“大帅!什么事?”
“你猜猜,白云寺里究竟是什么人?”张之洞压低声音。
“当今圣上啊。”马二爷不假思索地说。
“假的!”
“假……假的?”张之洞不由置疑的口气令马二爷张口结舌,瞪着一双圆眼,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这,这怎么可能……”
“马老弟!实不相瞒,老夫本来也以为是真的,他们确实太像真的!居然能让老夫差点上了当。”
“大帅千万慎重!一旦是真,那可是欺君大罪!”
“肯定是假的!有什么罪过,有我。”张之洞见对方非常惊诧,一时回不过神,这才将北京来人,有人假冒恩海,以及他的种种疑虑统统说了。
“那……那学生马上把他抓起来?”马二爷一听脸都绿了。
张之洞点点头,立即叫来一名副将,让他带一百名捕快,随马二爷一块去白云寺,将荣庆等人拿住,押到武昌府严刑审问。
马二爷领了军令,与副将一块转身离去。两人刚刚走下大堂台阶,张之洞突然将他们叫住:“等等!”马二爷与副将立即转身回到大堂。
“大帅还有什么训示?”马二爷问。
“不用去了。”张之洞摆摆手。
“不去了?”马二爷不知对方什么意思,想问为什么,话在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只当没有那么回事。”张之洞闷闷地说。他让副将先走,留下马二爷,让他替自己拟一份奏稿。马二爷跟着张之洞走进东侧的书房,在书桌边坐下,打开砚盒,提起毛笔在砚台上舐着笔,等着大帅发话。
想到荣庆和茶水章一行假扮当今圣上,自己被他们愚弄多时,差一点上当受骗,张之洞心里非常恼火。本想让人将他们抓来在押收审,以解心头之恨,就在马二爷等人走出大堂之际,他突然抬头看见中堂上那个“福”字,心头不禁一颤,既然皇太后可以私下派人上这儿来见他,难道皇上就不能派人来这儿?
想到这儿,他心里的许多谜团立即迎刃而解,白云寺的这伙人,假如不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不可能装得这样像,也不可能知道皇上身边那么多事儿。特别那姓章的公公,铁定的是宫中太监,这些肯定假不了。皇上为什么要派人上他这儿,肯定是大权旁落,甚至连自由也没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对张之洞来说,内心是拥戴皇上的,如果皇上本人已被软禁,他即便想出兵勤王,没有皇上的手谕,出师无名,那也是白费心机。他思忖了半天,决定不动皇上派来的人,而且要巧妙地利用真假皇上这件事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