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说着话,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顾老将军早就交代了他,三娘子到了江陵之后,一定要他好好护住张治,他断然不能让张治当真去送死,可他已想不出任何的法子来,总不能半道上去劫人。
况且裴安适才那话,已经怀疑到他头上。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顾老将军能在裴安出发之前,赶到江陵。
算日子,最快还有两日才能到江陵,裴安明日启程,是来不及了。
见裴安已经起身往外走,姜大人醒过神来,急忙追上,跟在身后笑着道,“裴大人这才刚来江陵,怕是水土都没倒过来呢,眼下张治已捉拿,裴大人也完成了圣命,该松下了一口气了,再歇息两日,卑职带裴大人去外面走走,江陵的风土人情到底是与临安不同,裴大人又是头一回来,不领略一番,这般急着回去,委实可惜了。”
裴安脚步没停,一直往后院走,太阳刚冒出来个头,晨光的熹微落在他脸上,将他的眉眼之间笼了一丝柔和,他头也不回,“不着急,内子会去一丽嘉趟果州,待我料理完手头之事,还会来一趟,到时再来叨扰姜大人也不迟。”
没劝住,见他铁了心的明日要启程,姜大人只得无奈驻步,再另做打算。
无论如何,也得将其多留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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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人才到廊下,芸娘听青玉说回来了,立马起身,脚步往外冲了几步想去迎,到了门前又止住了。
他做出那番决定,是一丁点儿都没考虑到她,先前巴不得他回来,等了他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如今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憋出了一股脾气,她又退回来,坐在了罗汉榻上,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不信,他还能瞒着自己悄无声息地走,就算是走,他总得同自己打一声招呼。
裴安进来,便见她歪着屁股身子转到了一边,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声也不回头。
应该是等久了。
很少见她这般使性子的模样,他眉目往上一扬,心头竟还一些甘甜,也没去唤她,故意绕到了她面前,偏下头凑到她跟前轻声问,“歇息好了?”
他凑过来,随后芸娘身子往后一仰,起身避开他,目光也没往他身上看,淡淡地应了一句,“郎君回来了。”
“嗯,夫人久等了。”
他应完一声,又往她跟前移。
她梗着脖子扭向一边,可无论她转向哪边,他都耐心地凑上来,偏下头来非要看她眼睛,芸娘本也没什么脾气,被他这番一逗,心里的那点气性儿全没了,目光开始躲闪,往他脸上瞟去,俩人的视线刚一对上,便见他轻声一笑,她脸色一红,觉得自个儿的心思又被他揣摩了去,没脸了,脚步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正别扭着,他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项间,低声道,“想我了?”
昨儿一到江陵,两人便各忙各的,从早到晚一句话都没说上,要不是青玉,她都不知道他昨夜回来过,等了一个晚上,今早睁开眼睛,又开始等,这等子牵肠挂肚的滋味,不是想又是什么呢。
芸娘点头,微微侧过脸,两人的脸颊碰到了一块儿,细腻的温度传来,酥酥麻麻,软到了心坎里,这样的温情,谁不贪念,他轻轻地蹭了蹭她光滑的皮肤,哑声道,“我也想夫人。”
人不在跟前,没见到时,尚且还能一咬牙狠心地做出决定,可人在跟前,有了这份温情,又只想沉迷于其中,就这样过下去,说什么也不想分开。
但念想归念想,总不能当真将她置于危险。
该面对的总得要面对,裴安抬起头,将她抱进怀里,柔声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芸娘早早盼着他归来,想问他是如何打算的,是不是真要丢下自己,一人去闯那龙潭虎穴,如今他主动开口,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她又开始害怕了起来。
不待他先说,她从他怀里起身,仰起头来目光楚楚地看向他,“郎君是要回临安了吗?”
她如同猫儿般乞怜的神色,明显透出一股不舍,一时几乎让他开不了口,顿了好久,到底还是点了头,“有王荆在,我再让童义跟着你,半月后便能到果州,你之前一心念着岳母的遗愿,想去果州,此次去了,也不用着急,放下心来,好好玩一下。”
他执意要丢下她了,她不再出声,目光也垂了下来,他又继续哄道,“不是说你外祖父家有很多马吗?寻一匹驯服了,待我处理完手头事,便去找你,咱们再赛一。。。。。。”
话没说完,她突然伸手捂住了他嘴,“我不想赛马。”
答应过和她赛马的人没一个活了下来。
她看着跟前深邃的眼睛,初见时便觉得这双眼底深似海,看不到底,如今那里面同样装着她触摸不到的东西,她轻声道,“郎君可还记得成亲那日,咱们喝下的那杯合卺酒。”
她捂着他的嘴,他无法说话,只能点头。
她又道,“喝了合卺酒,夫妻便是一体,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同甘共苦,患难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