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不应该已经被忘了吗?
牵桥搭线的事情有五条悟不就足够了吗?为什么非要想起他?!
禅院直哉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示,身体有些瘫软,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魂,又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地挂断了小鹿御铃子的电话,以此逃避可能降临在他头顶的后果。
禅院直哉挂断电话就后悔了。
一秒,两秒,三秒。
可怕的缄默在空气中弥漫,他感受到他的颅骨,脏腑,后颈和骨架都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撑得胀痛,血管变成充满养分的土壤,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在他的身体深处里勃发,生长,怒放。
禅院直哉伸出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青筋凸起:“呃唔,咕噜……”
怪异到不像是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在他喉咙的缝隙里一点点挤出来,如同深沉到看不分明的水底慢慢升起来的破碎的气泡。
他明白,那是银色的花在惩罚他。
惩罚他对年轻首领的违背和不尊重。
座桌翻倒在地,禅院直哉也半跪在地上,双手痉挛,神经都如同被锋利的刀刃磨得要断掉,往日好看的脸色惨白得像是涂了一层漆。
不要再继续了……太痛了,他臣服!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不论什么都可以!
禅院直哉在心中失态地大喊大叫,发自心底地期待对方可以放过他,不再继续这非人的折磨。
但所有的恐惧,疑虑和哀求都是白费力气的挣扎。
禅院直哉的反抗被坚硬的荆棘缠住,全身痛苦到抽搐。
对面难道是神吗?
他在痛中恍惚地想,面孔上不自觉露出了他最厌恶的弱者的神情。
面对这种力量,任何人都只能深深感受到自己如同尘土般的渺小,反抗不能激起她随意一个眼神的扫视,求饶也不会进入她的耳朵中。
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在那位首领眼中并不重要。
她的属下,默契拱卫着她周围的高层成员为她捧着裙摆一步步加冕,更不会让她接触到不应该看到的脏东西。
禅院直哉心知肚明,自己就是暗组织高层成员心中的脏东西。
他错了,真的错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横滨,也不该招惹暗组织的!禅院直哉心头涌起来的后悔快要把他淹没了。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打死他都不会来多管闲事!
…………
如果有人冒着雨进入和室内,就能看到平日里高傲到惹人厌恶的禅院家的嫡子,面色虚弱,奄奄一息地蜷在地面上,背部被汗打得湿透。
银色的花遍布他的皮肤表面,深深扎根在他的血管中,舒展着被血浸泡出来的花朵,美丽到充斥着魔魅的气息。
禅院直哉俨然变成了一具被驯服的容器。
更多的花争先恐后地挤出他的口腔,如同累积的果实,饱满而沉甸甸地压住他的下颚部,逼着他无声地张开口,所有的求救都被闷在喉咙里,闷得近乎窒息。
缺氧。肺部严重的缺氧。
大脑由于供血不足,慢慢开始产生眩晕感。
就在这时,来电铃声不慌不忙地第二遍响起来。
如果原本它对禅院直哉而言是烫手山芋,那现在它就是救命稻草。
禅院家傲慢的嫡子,喘着粗气,伸着无力的手指去够近在咫尺的手机,按住通话键,迫不及待地上滑点开。
——他接通了小鹿御铃子的电话,疼痛随之消弭得干干净净。
禅院直哉总算松了口气。
“禅院家的大少爷,日安。”
少女首领笑声温煦,不紧不慢道,“你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