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第一次送信用古法装入鲤鱼木函,姑且还能认为他在表达郑重之意,第二次送信把白绢叠成鲤鱼,王允之当时一看就挑眉。只是王琅收信态度自然,他也就假装不知,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如今王琅即将出孝,他的心态也渐渐变化,决定和妹妹把话摊开:“山山服阕以后,不妨请他上门一叙,也让我见见他。”
第50章势门摊牌(一)
王允之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王琅不确定是他原本为人如此,还是受她影响太多,最有可能是两种原因都有。
总而言之,他提了一个让王琅有点啼笑皆非的要求:
“就算以后没有瓜葛,现在还是朋友,邀请入府招待是应有之义,不过山山邀请的时候,不要告诉他我在。”
王琅半无奈半撒娇地唤了一声阿兄,劝道:“山涛的妻子想见嵇康、阮籍而不露面,是因为有男女之防,阿兄又没有这种顾虑,想见他就引见给你,料来他也不会拒绝,为何要做得像贾氏窥帘一样?”
西晋权臣贾充的小女儿贾午常常从青琐窗中偷窥父亲宴客,看到父亲的掾属韩寿俊美,秘密结下私情,后来被贾充察觉,嫁给韩寿,算是晋人皆知的一段中朝典故,被王琅顺口拿出来比喻。
王允之叹息:“我的妹妹为了他都能把兄长编排成怀春少女,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王琅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还让他到廊下去,保证让阿兄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诽谤:她这个兄长挖苦人的本事与日俱增,上次说王羲之和亲,这次连自己也不放过,和谢安可能会挺有共同话题。毕竟那也是位善于挖苦人的主,嘴巴毒起来的时候对外不放过权臣郗超,嘲讽人家是入幕之宾,对内不放过侄子谢玄,笑话他前倨后恭,堪称外不避仇,内不避亲的典范。
诽谤完哥哥和谢安,她提笔给谢安写信。
她自认在这段关系里光风霁月,没什么不可以对哥哥说明。
至于谢安,他不做鬼改做人之后,除了喜欢写信,举止言辞并无逾越之处,又是第一次来位于乌衣巷的本家高门拜访,比墓边棚屋正式得多,不可能轻佻孟浪。
于是称府中新到了一批柑橘,风味甚美,又院内寒梅初绽,满庭生芳,问他是否有暇入府共赏。
书成搁笔。
她从案边取了一只厚茧纸糊成的信封,将墨迹风干后的短笺折叠两次,塞入信封,也不加封泥就递给司北,让她派人送到谢宅。
王允之希望她在私生活中也得到幸福,对各种机会持促成态度。
王琅比他想得更多一些,觉得自己以后事业和家庭难以平衡,相处时间最长的只会是荀文若、房玄龄那样的谋主,能留给家人的时间很少。就算有幸遇到长孙氏那样贤良淑德的内助,双方的感情付出终究不可能公平对等,不是她理想中的伴侣模式。
所以,虽然她如哥哥要求的请人上门,考虑的却是如何不伤情面地说服对方迷途知返,趁早断了其他心思,不要浪费时间在无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