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军队停在临汾,给周夫人和秦婉之设了七日灵堂。
做下决定那天晚上,周烨便开始给秦婉之守夜,灵堂里点了七星灯,传说中这盏有七个灯芯的灯会照亮逝者的黄泉路途,让逝者能够看得清前路离开。
所以周烨一直不肯睡,不眠不休守着,就怕这盏灯灭了。
顾九思没有劝阻,便陪着他,临汾里哀歌声、哭声交织,周烨跪在灵堂前,守着一盏灯,一言不发。
顾九思低着头烧着纸钱,好久后,周烨慢慢道:“其实你都是知道的。”
顾九思烧纸钱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低着头,看着跳动的火焰,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嗯。”
“她们为什么会死?”
周烨垂着眼眸:“我们不是已经答应去豫州了吗?”
“因为洛子商,并不希望你们去豫州。”
顾九思低声道:“他只是用一个名义,将豫州前线的士兵调走,方便刘行知攻打豫州,而后再用周夫人和嫂子的死激怒你们,让你们攻打东都,之后你们在东都与本该在前线的军队两败俱伤,洛子商再出手。他所求,是这个天下。”
“所以,”周烨睫毛颤了颤,“你做了什么呢?”
顾九思听出他言语中的不甘,他抿了抿唇,终于道:“我试着救过嫂子。”
“可你没有救出来。”
周烨抬眼看他:“我能怪你吗?”
顾九思说不出话来了,他捏紧了衣衫,低哑道:“大哥,你们要做什么,我拦不住……”
“你让沈明带走三万人马,其实不是去扬州的。”
风吹进来,周烨转过头去,抬手护住一盏在风中摇晃着的七星灯,他低着头,慢慢道,“你是猜想着,如果婉之真的死了,我与父亲便不会去豫州,一定会攻打东都,因此你提前调走人马,是让沈明去前线,挡住刘行知。”
顾九思低着头,他深吸一口气:“大哥……”
“为什么你如此无动于衷?”
周烨看向他:“为什么你明知婉之要死了,明知道我将走投无路,你却还能如此冷静盘算着,如何调动手中兵马,如何稳住大局?”
“因为我知道,”顾九思艰涩开口,“嫂子是为了所有人好好活着死的,我不能让她白白死了。”
这话让周烨不再言语,他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下护着的、跃动着的灯火,好半天,终于开口道:“你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和婉之待一待。”
秦婉之的灵堂设起来第三日,沈明便领着三万军队,赶到了扬州边境上。他还在路上就给了柳玉茹消息,他到了扬州边境,柳玉茹这边也已经准备好。她找到了杨龙思,借着杨龙思的手联系上了诸多过往扬州贵族子弟,陈寻接近了姬夫人,也已经同姬夫人铺垫好了柳玉茹与洛子商的“感情”,王平章也拿着钱四处打点,买通了一大批人。
她接到沈明消息当晚,便将王平章和陈寻都叫了过来,同两人道:“幽州已派三万兵马过来,消息最迟后日就会到扬州,我们明日一早动手,而后拿了子商的印章,立刻让各城开路,将幽州兵马迎进来助我们平乱。”
“三万?”
王平章颇为震惊:“为何来这样多人?”
“扬州只是路过,”柳玉茹立刻解释道,“他最主要的是要去幽州。”
听到这话,王平章冷静了许多,他点头道:“明白了。”
所有人筹备着一切,王平章已经打点好了萧鸣的亲军,萧鸣最得力的军队是东营的人,王平章买通了其中几个将领,又在厨房伙计中安排了他们的人。王平章原是想直接将这些士兵毒死,却被柳玉茹拦下,只是道:“蒙汗药效果好些,他们晕了之后,全都捆起来就是了。”
王平章在柳玉茹劝阻之下放弃了这个念头,而后他们按着柳玉茹的话,伪造了一把小扇,一块玉佩。这两样东西都是洛子商贴身之物,柳玉茹早先见过,她将这两样东西仿造出来后,便在第二日抱着孩子,前往了洛府。
她到了洛府门口,坦坦荡荡往门口一站,大声道:“去通报萧鸣一声,说柳氏商行柳玉茹,前来求见。”
柳氏商行在扬州也算颇有分量,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洛子商在柳氏商行那条商道上投了不少钱,下人不敢怠慢,赶紧去通报了萧鸣。萧鸣听闻柳玉茹来了,他愣神了片刻,随后忙道:“快请。”
当初这位柳夫人在扬州收粮,搞得扬州后来粮价动荡,这事儿萧鸣还记忆犹新。更何况后来洛子商与柳玉茹关系密切,萧鸣更是不敢怠慢。
萧鸣是洛子商师弟,比其他人更亲上几分,他经常能见到洛子商放在书房里的一把雨伞,那把伞只是扬州码头随意一把伞,可洛子商却珍而重之放着。萧鸣知道这把伞非同一般,便特意去打听过,才知是柳玉茹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