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沉默片刻,再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名太学生恶狠狠的眼神。
他想不出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此人,可对方的眼神中满怀对他的恨意,那并不是同其他太学生一般胡乱跟风而对他的厌恶,而像是谢深玄切实得罪过他一般。
谢深玄想,这个人看起来,好像的确有些眼熟。
如果加上一搓小胡子,再变得胖一些,就很像是他记忆中的某个人了,而那人受他弹劾,似乎已经贬官去了岭南,这太学生比他要年轻,也许是他家中哪位晚辈,若是如此,那这人如此恨他,倒也很正常。
无论换了谁,家中长辈遭人弹劾贬官,从官拜三品至发配蛮荒之地,想必心里都是会觉得不好受的。
这两年,谢深玄干了许多这样的事,得罪过不少朝中官员,至今却好像还未挨过打,这么想起来,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岁初时他是遇刺了,那架势可比堵巷子挨打要大,那不作数。
他不由再看向那名太学生,想摸清此人究竟想在哪儿堵他,他待会儿放课之后,好让小宋驾车绕路,避开这个人,而诸野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朝他走过来,正巧挡住了谢深玄的视线,低声与谢深玄说:“我已经教育过裴麟了。”
谢深玄:“……”
他回过头,看了裴麟一眼。
裴麟垂头丧气,正呆呆看着面前的桌面发怔,午食的饭菜已经送上来了,可他没有一点胃口,也不知诸野方才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他这般萎靡不振。
谢深玄很内疚。
虽说他的确想劝劝裴麟,让裴麟好好读书,而诸野的打击对裴麟来说,好像太过猛烈了一些。
而且不知为什么,谢深玄总觉得,诸野过来的时机,实在是有些巧了。
那名太学生那么凶恶看着他,诸野却恰好挡住了那人的目光,待诸野侧过身时,那名太学生已不见了,谢深玄朝着那群人中看去,却也不见那人踪迹,他不免微微蹙眉,还未细看,诸野却又忽而低声冒出了一句话来。
“太学内的学生,大多是官宦子弟。”诸野说道,“你已经得罪很多人了。”
谢深玄:“……”
谢深玄不由抬起头,对上诸野的目光。
诸野目光平静,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谢深玄看不出诸野的心中的情绪,无论是在当年还是现在,他都无法看穿诸野的心,可诸野忽而说出这种话……
谢深玄还是觉得诸野在威胁他。
于是他对诸野笑了笑,认真说:“诸大人,谢某已经改好了。”
诸野:“……”
谢深玄又道:“放心——”
等等。
谢深玄微微一顿,这才捕捉到了诸野方才话语之中的要点。
太学之内的学生,大多都是官宦子弟?
太学多由补试入学,部分是地方举荐而来,其中当然也有裴麟这样直接被皇上送进来的意外,可这是绝少数,一年也许也出不了几例,若是如此,太学之内,又怎么可能全是官宦子弟?
诸野:“……不要再随意和他们起冲突了。”
谢深玄:“——为何会全是官宦子弟?”
诸野:“……”
谢深玄:“不对吧?这件事不对吧?”
诸野:“你……”
谢深玄:“我不是挑刺啊,诸大人,我就问一句,其他学斋的学生,都是怎么入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