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固执了!”马克洛伊将斯大林与杜鲁门通电话时,说的九国政府将联合组织一百万军队进驻日本,并已获得两个国际组织的绝大多数代表的支持,而且还将接管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等情况,一一对麦克阿瑟说一遍,然后说:“将军阁下不是曾多次对我说过,十分痛恨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希特勒吗?十分痛恨挑起太平洋战争的东条英机吗?恕我直言,如果阁下固执己见,势必成为第二个希特勒,势必成为第二个东条英机!”
“什么意思!”麦克阿瑟的精神猛然振作起来。
“因为将军阁下的固执,将会在日本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马克洛伊神色肃然,“杜鲁门总统和斯大林主席通话的内容在报纸上披露出来之后,可以这样说,整个华盛顿处于一片惊慌之中!”
“有这样严重吗?”麦克阿瑟的心猛地往上撩动。
“昨天下午五点至晚上八点,华盛顿有一万八千多名男女市民,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白宫前面的地坪里,反复呼喊下面口号:‘放弃美国单独审判日本战犯的错误主张,是杜鲁门总统的明智之举!’‘谁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坚持这一错误主张,谁就是霸权主义者!谁就是战争贩子!谁就是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形势就是这样,的确够严重的了!”
麦克阿瑟起身踱了几步,陡然站住。他徘徊在十字路口。向前走,如赴汤蹈火;向后转,感到说出去的话难于收回;向左走,矛盾的转化将不堪设想;向右转,实在不符合自己那桀骛不驯的性格。他又一次感到自己看问题头脑过于简单。
他沉思好一会儿,坐回原处,说道:“我可以放弃由美国审判全部日本战犯的主张,但发动太平洋战争的东条英机,以及参与偷袭珍珠港的日军旅团长以上军官,必须由美国单独审判。审判的地点设在夏威夷州首府火奴鲁鲁(檀香山)。”
他又补充一句:“不这样,我咽不下这口气!”
马克洛伊说:“大总统与斯大林主席第二次通电话时,也曾经提出这种设想,但斯大林主席不同意。”
“大总统已完全向斯大林屈服了。”
“不能叫屈服。但他已放弃了原来的主张。”
“那么,我坚持到底!”麦克阿瑟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说我一意孤行也好,说我这贩子那祸首也好,即使将来活剐我也好,我坚持到底!”
马克洛伊厉声说:“既然将军阁下没有把我这个总统特使看在眼里,请直接与大总统通无线电话,把你刚才说的话对他说一遍!”
“可以!”
麦克阿瑟冲动地站起身来。但是,他只迈出第一步,两只脚就像被钉子牢牢钉住似的,没能迈出第二步。
7。天皇巡幸受挫
每个人的童年,都在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时候度过。只有时过境迁,多年之后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才明白那段不曾意识到的时光。原来就是自己的童年。但这时候童年早已逝去,所有的回忆都已成为遥远而又若明若暗的梦幻。这种回忆,有的是甜蜜,有的是反思,也有的是痛苦,只看人生的经历如何。
现在,裕仁天皇的回忆,正是后者。
这天,是二月二十五日。上午九点二十分,当他对近十余年来的对外侵略战争表示深深的懊悔和诚惶诚恐时,十分钟前应召来到他面前的安部正人,与他说起他童年时代的一件往事。
安部老人说:“恕我直言,陛下的懊悔是忘却了自己的誓愿所致。”
“朕有过誓愿?”裕仁一怔,“朕有过什么誓愿?安部君!”
安部说:“明治四十二年(一九○八年),也就是陛下满七足岁不久,我担任陛下的父皇、当时的嘉仁亲王殿下、后来的大正天皇陛下的政治顾问。三月的一天,我奉陛下父皇之命,去沼津皇家行宫新落成的皇孙宫看望陛下。我去时,陛下与比自己小一岁零两个月、比陛下长得结实的皇弟雍仁亲王殿下,以及特地选来皇孙宫陪伴陛下和殿下玩耍的六个贵族子弟,在玩反映日本在日俄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游戏。”
四十六岁的裕仁“噢!”地一声,把多少时光都吞进肚里,思维被拉回到四十年前:“记得,那时候,几乎天天玩这种游戏。”
安部笑笑:“我去皇孙宫时,陛下腰间佩带假手枪扮装日本将领,殿下腰间也佩假手枪扮装俄国将领,各指挥拿着假长枪的‘三个兵’打得不可开交,殿下手下的‘三个兵’全被打翻在地,哭哭啼啼。陛下很高兴,大喊:‘日本大帝国胜利了,俄国佬必须从中国东北和高丽国(朝鲜和韩国)滚出去!’陛下还记得吗?”
裕仁抹去尘封的记忆:“依稀记得,是安部君和皇孙宫养育主任丸尾饰作君劝我们不要打了。朕还依稀记得,安部君还问朕,什么是日俄战争?朕当时回答不出。”
这里说的日俄战争,是日本和沙皇俄国为重新分割中国东北地区和高丽国而进行的帝国主义战争。战场主要在中国东北境内。一九○四年二月六日,日本突然袭击俄国停泊在中国旅顺口的舰队。十日,日俄宣战,战争爆发。一九○五年一月上旬,日军攻陷旅顺口。三月中旬,又在沈阳附近击溃了俄国陆军主力。五月中旬,俄国从波罗的海调来的增援舰队,也在对马海峡被日军击溃。同年九月五日,经美国从中斡旋,两国签订了《朴次茅斯和约》停战。日俄战争后,日本取代了沙俄在中国东北的支配地位,并准备进一步侵略中国。
安部说:“我把日俄战争的意义向陛下说了一遍,并告诉陛下,日本虽然打了胜仗,但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仅日军官兵就伤亡五万八千多人。我这样说的目的,是说明胜利来之不易。可是,陛下却说,帝国打胜了,还伤亡了这么多的人,战争太可怕了。如果我长大了,继承皇位,决不打仗。”
“朕模模糊糊记得,当时说过这样的话。”裕仁说,“可是,后来许多人对朕说过,中国很富饶,中国应该成为日本的附属国。慢慢地,朕小时候的誓愿就淡忘了。唉!是这些人害了朕啊!”
安部问:“陛下说的是些什么人?”
裕仁说:“安部君看望朕之后不久,朕就进了皇室学习院学习。进学习院的第一天,学习院总裁乃木希典大将,单独给朕上第一课《殿下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时,对朕说过:‘日俄战争为使中国成为日本附属国奠定了基础。这一伟大任务的实现,历史地落在殿下肩上。’并要朕将这两句话背熟。朕十四岁那年,进皇室学问所学习帝王学。入学问所的第一天,学问所总裁东乡平八郎元帅也单独给朕上了第一课《殿下的历史使命》。元帅说:‘中国能否成为日本附属国,重任落在殿下肩上。’他还说,这是明治祖父皇和大正父皇的原话。这时,祖父皇已驾崩两年,父皇继位日本第一百二十三位天皇也有两年。一大,我问父皇,他是否说过这句话。父皇说,说过,你好好学习,因为你肩上的担子非常繁重。”
他懊悔不己:“朕继位日本第一百二十四位天皇之后,我身边的历届首相,无一不是梦寐以求使中国成为日本附属国的好战人物。
唉!朕也不责怪两位总裁,不责怪祖父皇和父皇,也不责怪几位首相,只怪自己没有独立见解!“
安部说:“我不该向陛下提这些往事,引起陛下的痛苦。不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痛苦和懊悔都是枉然。面临东久迩宫先生对陛下的彻底背叛,陛下打算怎么办?”
东久迩宫接受国际法庭的第一次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