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词?忘词啦?嘎?今儿我非把你一气贯通不可!”
师大爷忙劝住:
“别捣坏了——”
“再唱!”
小豆子一嘴血污。
小石头见他吃这一记不轻,忙在旁给他鼓励,一直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帮他练。小豆子含泪开窍了。琅琅开口唱:
我本是女娇娥,
又不是男儿郎……
见人家夫妻们洒落,
一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似火——
嗓音拔尖,袅袅娜娜,凄凄迷迷。伤心的。像一根绣花针,连着线往上扯,往上扯,直至九霄云外。
师大爷闭目打着拍子。弟兄们只管瞅住他。
小豆子过关了。
师父踌躇满志:
“哼!看你是块料子才逼你!”
他的命运决定了。
他童稚的心温柔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徒儿蓦地走过来,惊扰一众的迷梦。
胡琴突然中断了。
“什么事?”
小黑子仓皇失措,说不出话来:
“不好了!不好了!”
好景不常。院子马上闹成一片。
杂物房久不见天日。
堆放的尽是刀枪把子,在木架子上僵立着。简陋的彻末、戏衣、箱杠,随呼呀一响,木门打开时,如常地映入眼帘。
太阳光线中漫起灰尘。
见到小癞子了——一
他直条条地用腰带把自己吊在木架子上面。地下漾着一摊失禁流下的尿。
孩子们在门外在师父身后探看。他们第一次见到死人。这是个一直不想活的死人。
小豆子带血的嘴巴张大了。仿佛他的血又浪浪涌出。如一摊尿。
这个沉寂、清幽的杂物房,这才是真正的迷梦。小癞子那坚持着的影儿,压在他头上肩上身上。小豆子吓得双手全捂着眼睛。肩上一沉,大吃一惊,是小石头过来搂着他。
木门砰然,被关师父关上了。
这时节,明明开始暖和的春天,夜里依旧带寒意,尤其今儿晚上,炕上各人虽睡着了,一个被窝犹在嗦嗦发抖。